飞起来的烤罗非鱼

桂杰

飞机行程显示，早上8点半从首都国际机场起飞，下午2点半到云南腾冲，6个小时，中间在昆明经停1个小时，是个不近的飞行距离。

腾冲县属于云南保山市，对于那里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火山坑，抗日纪念馆，和顺小镇。十年之后再去，我已经是一个九岁男孩的母亲，还带着那个喜欢黏在身边喜欢一起行走的老梁。路上经停昆明，阴冷潮湿，心里暗暗失望。起飞去往腾冲，突然阳光丽日，白云朵朵，据说，腾冲一年四季雨季的时间有一半以上，我们算了赶上了好时候。

出来旅游，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和住。但出来开会，对于吃住没有特别的挑剔，第一天到宾馆，安顿好就直奔和顺小镇，那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村落，乡村图书馆让这里文化气息浓郁，文昌宫引人驻足，小镇里还有文艺演出，一席粉色裙装的南方女子手持油纸伞，舞蹈跳得妩媚柔软。最吸引我们目光的是小镇的洗衣塘，那里有专门为妇女洗衣服而开辟的一方水塘，岸边砌着石头。我们去的时候，看到水塘里一对夫妻身穿防水的衣裤，站在洗衣石旁边洗藕。刚刚采到的鲜藕，白净，圆润，夕阳下似乎散发着光辉。男人站在水塘里，把洗干净的藕随手递给旁边的太太，她撑着一个口袋往里面装。装满了就树立起来，从水塘里抱到岸边的石头地上。看着鲜嫩的莲藕，我们不知道今晚或者明天会上了哪户人家的餐桌，想必一定是香脆可口，白嫩可人，带着满满的乡野气息，没有任何污染。晚饭在小镇里面一家很有特色的餐厅进行，没有莲藕，记住的菜是当地一种颇有趣的菜叫做“大救驾”，把白色的米皮与青菜、西红柿、蒜、葱等炒在一起，淡淡的酸爽，据说是某位皇上逃亡的时候几天几夜没有吃饭，当地的一位居民随手为他炒了这个菜，皇帝后来得救，菜也以救驾出名。

吃工作餐，菜品再好吃，也全被忽略，一是上菜快且多，常常是人还没有到，菜已经摞在桌子上了。二是吃工作餐，大家速度都很快，不断应酬各种举杯、敬酒、说话，吃饭的事情反而被摆在脑后了，菜品也没有时间被细细介绍和品位。倒是第二天，走了一上午的山路后，在腊勐镇吃的农家饭颇有感觉，几乎全是清一色的家常菜，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蒜苗炒肉……其中一道木瓜鸡很有滋味，木瓜酸爽，土鸡清香，喝起来十分解腻，口感独特，令人印象深刻。这时，本文的主人公小王才闪亮登场。在来腊勐之前，对小王的印象不深。此次云南保山方面举行的文化保护方面的研讨会，专家级别比较高，有两名国务院参事，当地的领导比较重视，派了很多了人服务陪同，小王也是其中的一位。小王个头黑瘦，人很朴实，一说话就带着笑意，是典型的本地人。

在腊勐镇，小王有机会与我们聊天啊，他告诉我们他的身世，这个小镇隶属龙陵，但却是他最早参加工作的地方，因此很有感情。小王是腾冲人，从农家考出来当上公务员不容易，家里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做生意，一个当公务员，也都发展得不错。小王由于在镇里的工作优秀，被选调到了保山市文广新局当干事，经常下基层跑，任劳任怨，从不觉得累。小王的老父老母也在保山与他们一家三口过，不过80岁的爷爷奶奶则还在腾冲乡下，他们春节过年的时候就都要奔赴爷爷奶奶家，和他们一起吃这口宝贵的年夜饭。

会开了一整天，发言者众，会议节奏很快，无暇休息聊天。小王忙前忙后搞会务，虽然交换了名片，但是无暇落座闲谈。会议结束那天，晚饭过后，8点多钟，小王的电话来了，说他就在酒店的大堂里，希望约上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喝茶。“晚餐已经吃过，还是喝茶吧。”我先下楼，老梁劳累，说自己先在房间躺几分钟。小王熟悉地理，带着我和同来的张腾姑娘，三拐两拐进了一条小吃街，找了一家颇有特色的酒吧坐下。我在柔和的灯光下，手托下巴，一袭红衣，请张腾姑娘拍下一张颇有味道的照片微信给了老梁。小王此时出去了，几分钟后又回到酒吧。我们商量下决定不喝酒，点了一大壶柠檬红茶。

此时，老梁的微信来了，劳累的他看到照片，又对聚会发生了兴趣，于是商定好十分钟后大堂见，我们留在酒吧喝茶，小王亲自去大堂接他。不一会儿，小王与老梁同回，小王手里端着菜，一盘洗净切好的黄瓜条，配青芥末酱油，放在桌子上后，他一闪身又出去了，这次端上来的是一盘麻辣烤鱼。

这盘麻辣烤鱼与以往我们在别处吃到的大不相同。鱼身油亮，刷着一层密密匝匝的红色辣椒酱和芝麻，闻上去扑鼻清香，说不上来的一种诱人感觉，仿佛味蕾在口中炸开，让你整个人都飞起来了，一瞬间变轻了，与窗外的夜色和洁净的空气融为了一体，自己也成了景色的一部分。来云南三天，这是让我们望上一眼就马上有欲望的食物。原本说好无食欲的老梁也忍不住把筷子举起来，我们也开始举杯，以茶代酒，开始大快朵颐。小王告诉我们，鱼是他看着现杀的，鱼肚子掏空后，塞进去薄荷叶子和盐巴少许，鱼身刷了明油放在炭火上面的铁网上烤，两面翻腾，慢慢煎制，待香味彻底溢出来，再刷上提前配置好的辣椒酱料，摆在盘子里，给我们端到餐桌上，外面那家小摊虽然不大，但口味很好，在小吃街上小有名气。“这鱼让好吃得让人要飞起来了！”听我这样说，小王整个人都闪亮起来。他说，虽然自己在一个小地方，但是特别喜欢交朋友，尤其是看到我们从北京来，感觉特别难得。北京他去过两次，都很匆忙，又觉得人生地不熟，没有任何感觉。公务员工作辛苦，繁忙的工作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业余时间，但他表示“已经习惯了。”

小王说，不是什么人他都表示友好都请吃饭喝茶。有的人你与人相遇，你伸出手去，他的手半天还掏不出来，尴尬地把手收回，那人的手才伸过来；还有的人一边与你握手，一边歪着头和别人寒暄；还有更不让人无语的领导，与你握手，只是轻轻捏一下你的手指头，非常做作，令人反感。“吃烤鱼要吃新鲜的，看人要看本质。”小王说：“我是一个真诚的人，因此也喜欢真诚的人。”他与张腾说起活动中遇到的一些人的刁难和不快，又说自己是如何巧妙化解，他说喜欢我们待人的那份谦逊和诚恳。2月的保山市，有点北京深秋的感觉，窗外颇有些凉意，我们在一起边吃边聊，似乎真的飞到了一个快乐的地方，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身体的劳累。

不知不觉，夜已深，小王坚持买单并步行送我们回宾馆，然后再乘车回6公里以外的家。那夜，飞起来的罗非鱼也慢慢停靠在了心一个温柔的港湾。是啊，在人生的旅途上总会与一些人相遇，他们没有感情的奢求，没有功利的诉求，只是来为我们送来不期而遇的友谊，如一道香烤罗非鱼，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烫慰你的心，让你感动且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