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区最小的援建小学响起了歌剧声

桂杰

今年五一期间，戏剧人袁鸿第15次来到了地处甘肃南部大山深处的文县中庙乡茶园村的茶园小学。茶园深处的这所小学有可能汶川地震后由志愿者援建的规模最小的小学，目前只有7名适龄儿童和7名学前儿童。

5月12日，汶川地震三周年，袁鸿召集了在京的部分志愿者，通过图片向大家讲述茶园小学目前的状况。“孩子们每天都能吃上朋友捐助的牛奶和鸡蛋，脸色好看多了。”他兴奋地说。

      甘肃省陇南市文县中庙乡位于甘肃省最南端，距汶川直线距离不到200公里，是甘肃省在汶川大地震中受灾最严重的乡镇。与四川青川县仅一山之隔的茶园村大部分村民的房屋在地震中被严重破坏，原来的茶园小学校舍全部倒塌。2008年底，袁鸿和几名来自北京和上海的志愿者来到茶园村，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了更多富有爱心的人，志愿者们决定捐钱为这个村子重新修建一座小学。2010年秋季开学前，一所面积约600平方米、有12间校舍的一层式木质结构乡村小学建成，总共耗资月60万元。

    “村上没有学校，我的孩子就得去乡上上小学，上山下山路上来回就需要一天的时间，我也必须在乡上租房子，开销很大。有了这所小学，今年家里养的两头猪不用都卖了，可以留一头吃了。”一位村民说。茶园村村民年收入仅千余元，是长期需要国家扶贫支持的地区。

新校舍建成后，当地教育部门为学校派了两名教师，一名教师教学前班7名学生，另外一名教师赵阳春教7名小学生。

今年的1月11日，期末考试结束。茶园小学的第一个寒假，在一个巨大喜讯中开始——茶园小学学生的平均成绩，名列所在学区第一；茶园小学学生杨若琳的数学期末考试成绩，名列整个学区第一。

1月16日晚，袁鸿和上海志愿者徐灿进村，首先前往各家各户进行送温暖活动：他们给在茶园小学重建过程中出力颇多的苏大姐包了1000元红包；给最近两次去都为志愿者安排住宿的王明清香烟三条、酒一瓶，给王明清老婆电吹风一个；给学前班教师杨晓琴500元红包；给考出学区数学成绩第一的杨若琳小朋友超能勇士一个；给贾文书女儿贾娅芭比娃娃一个；给茶园小学学前班玩具一箱、小桌子四个椅子四个、什锦酥糖一盒、新年糖果两袋。一切都是按照当地走亲戚的风俗进行的。

由于袁鸿第二天一早就要出村，凌晨时分，他们在苏大姐家与村民们召开了一个工作会议，讨论学校在后续运营工作中，将面临的资金缺口。

进村前，袁鸿他们把募集到的捐款分两笔取了出来：2.7万（产生100元手续费）和700（产生7元手续费），和村里对完账后，发现还欠10119.4元工程款无力支付。他咬咬牙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只有回去继续募款了。

座谈会上，一个哥们儿表示要为小学捐助一个多媒体教室，但也调侃到：“死心塌地援建一所小学比你死心塌地做话剧更难。”

袁鸿无语。大家又开始逼问他花两年的时间援建这所小学的初衷。他说：“我相信行动可以改变人们的思想。”1999年，袁鸿在当任话剧《切·格瓦拉》的制作人时，他和剧组决定用演出的票房收入捐助几个贫困生，没有想到寻找贫困生的工作比捐助本身更为艰难，他们通过几所大学的团委找到这些特困生，为了避免尴尬，特意把这些学生混杂在其他学生当中，一起来看话剧演出。“演出结束后，当我们在剧场黯淡的灯光下整理捐款箱和清点票房收入时，确实会觉得有点尴尬。”

几年后，他到云南参加一个戏剧节，遇到了一个当年他捐助过的学生，那个学生回乡村担任了教师，后来成为了一所学校的校长。“人都是懂得感恩的，我相信。”

十几年来，袁鸿用激情死撑着做戏，用戏剧延续着他的捐助，尽管他自己并非腰缠万贯，几年前，为了北剧场的艰难运营，他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把自己在北京买的房子都卖了出去。两年前，他制作的明星版话剧《暗恋桃花源》在北京票房火爆，而赚来的钱，他全部投进了茶园小学。

“当初我们去的时候，村民是一种不信任、不接纳的态度，他们害怕有人对着他们拍照，更害怕交谈时，你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我曾经无数次想要放弃。”但是，当袁鸿和志愿者们一次次冒着大雨徒步走进村子，一次次和村民喝酒谈心商讨修建小学的方案之后，村民们被打动了，村里经过选举成立了基建小组，控制和监督经费的使用，动用一笔款项要五个人同时签字才可以。学校建设搞地基的时候，有800个村民参加了义务劳动。“这些年只有两件事把村民凝聚在一起，一次是修山神庙，还有一次就是修建茶园小学。”

除了修建小学，袁鸿还和他的朋友们把茶园小学附近村子产的茶收购到外地卖，600元一斤收上来的茶叶，按照外行的行情，他们卖给别人400元一斤，自己卖一斤要倒贴200元。村民们感动了，一个个悄悄地把自己茶叶的收购价降了下来。“这些茶叶都是义卖。赚来的钱，都会用于茶园小学的后期建设。”袁鸿说。

在茶园小学东南角袁鸿和设计师许义兴最后准备建的是用俄罗斯樟子木建一个茶亭，这是一个给村民提供的纳凉和喝茶的地方。“我们希望这个学校能够成为社区中心，成为附近村民活动和再学习的地方，学校的教室和图书馆、茶室也成为村民的活动场地，不影响学生学习，同时又能够对当地的经济发展做出贡献。”

2010年9月1日，茶园小学开学的那天晚上，戏剧人袁鸿的戏剧瘾犯了，他打开了自己为茶园小学特意安装的质量一流的扩音喇叭，播放了一曲小泽征尔指挥的歌剧《蝴蝶夫人》，之后又接连播放了马友友的大提琴，音乐和夕阳笼罩的乡村真像一个戏剧的乌托邦，人们放下手头劳作的工具驻足聆听、微笑，那种感觉如此美妙。

“很多中国人都追求‘大’，一些援建的房子动辄就是几千万上亿，但真正的价值在于小。这和戏剧一样，一场好看的戏剧也许不需要大投资，也不需要华丽的舞台背景，但一样能够打动人心。”袁鸿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