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我亏欠的几个人
(2009-02-19 09:5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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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情感 |
记忆中我亏欠的几个人
桂杰
还记得上大学二年级那年的冬天,回家过年的时候我遇到了娟子。娟子还像以前那样瘦弱,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娟子是我初中的同桌兼好友,初中毕业后,她到工厂上班当了一个工人,而我到重点中学读书后,一直少有机会和她再见面。
娟子亲切的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并请我到她家里去坐。她对于我在千里之外的大学生活特别感兴趣,学习忙不忙,当地的气候如何,饭菜是否吃得习惯,有没有找男朋友等都是她关心的话题。我们在街边站着聊了很长时间,一点也没有觉得冷。当时,空气里洋溢着一种过年的气息,忙碌的人们用自行车驮着年货,不时地从身边走过。临别的时候,我把自己的通讯地址留给了她,并叮嘱说:“有时间的时候给我写信啊!”
寒假结束后回到学校不久,我真的收到了娟子的来信。信不长,字迹还是她上中学的样子,有几分稚嫩,但很工整。娟子的信我看过之后小心地叠起来收好,但没有马上回信,在一种庸懒的心情支配下想等过一段再写。日子一磋跎,等到暑假我家的时候娟子的信我还没有回。
那一年的夏天,回家的我看到了已经怀孕的娟子,她那么瘦弱,肚子却那么大。见到我之后我她依旧一脸阳光的微笑。她说:“我给你写信了,你收到了吗?”面对娟子明亮的眼睛,我几乎无地自容,不知该怎样回答。“我收到了,学习忙,没有来得及回,对不起。”我吱唔着说。娟子的笑再次安慰了我,“我知道你忙,没事。”
十年过去了,我回家的时候再也没有碰上娟子,我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若干年前的那份信是我们之间来往的惟一线索。乡村依旧,娟子还好吧?想起她的时候,我常常有一种欠债的感觉。是的,在花样年华的岁月里,我欠她一封信。
小田是姑爸所在干休所的司机。姑爸是一位老革命,居住在北京,官位至少将,退休之后在一家干休所里修养。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并在北京上过小学的我是他的掌上明珠。姑爸姑妈一直对我很疼爱,我上学的学费基本上都是他自愿资助的,因此每年放了寒暑假我都要特意从天津到北京家中看他。上了大学,北京姑夫家是我回家的第一站,我一般都会在姑夫家小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回天津的父母家。
由于在姑夫家呆的时间比较长,就和姑爸的司机小田混熟了。有时候,一起坐车外出办事,有时候他还开车陪我们出去旅游。小田来自山东,是一名志愿兵,他特别朴实,尤其是喜欢笑。看人的时候以及说话的时候往往是自己先害羞了,然后满脸灿烂的笑容。上大学之后,我回京遇到小田,他特别高兴,询问了我很多有关大学的情况,他说:“军校是他的一个未能实现的梦想。”到了要回天津的时候,姑爸打电话要来车子嘱咐小田将我送到长途汽车站,然后让我一个人坐公共汽车回天津。
从姑爸家出来,我就觉得小田开车走的路线似乎不太对,眼看着就上了三环,果然车子上了津京塘高速。小田高兴地说:“我送你回家!”我说:“不会违反纪律吧!”小田说:“放心吧,没关系!”我们一路行驶一路聊天,十分欢快。其实,现在回忆起来,当时所聊的内容我一丝一毫也记不起来了,但是他眼中对我的体贴与爱慕却让我至今难忘。到了家门口,我让小田进去喝杯水,他坚决不肯,说:“出来这么长时间,我得赶紧赶回去。”他向我要学校的通信地址,我给了他。开学的日子到了,又是小田送我到车站,他像哥哥一样把我送到车厢里安置好行李才和我分别。
回到学校不久,我突然收到了一张汇款,是小田给我汇来的。当时,他给我汇了200元钱,这200块钱,可能是他一个月津贴的四分之一,也是那时我收到的一笔“巨款”。我很感谢小田,但不知该如何联系上他。其实从上次违反纪律偷着开车送我回天津开始,姑爸姑妈早就看出他对我有好感了,特意叮嘱过我:“你和他将来不可能成,不要对别人太好。”后来,小田转业回山东老家了。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道,也没有专门和他道别。在成长的岁月里曾经有人这样无欲无求的喜欢过我,惦念过我,让我回忆的时候总是心存感激。如果有机会和小田相逢,我想我一定对他说声:“谢谢!”如果今生不能和小田再次相逢,我也会在心里完整的保存这份谢意,直到老去。
还有一个人,也是我对不住的。上大一的时候,我们男女生同楼,男生住一至四楼,女生住五至六楼。当时的男生女生串门坐坐是常有的事情。有一天晚上,同宿舍的其他三位同学都去上自习了,宿舍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看书,这时候我听到有人敲门。打开们一看,原来是他,老孙(化名)!老孙来自四川,可能是由于喜欢吃辣椒的缘故,看上去脸上冒着油光,特别精神。但不知为何,年少的他可能是由于从小操劳太多,额头上竟然生出几条皱纹,班上同学都开玩笑叫他“老孙”。老孙说:“李桂杰,你在宿舍啊!正好想找你聊聊!”还记得老孙当时手上拿了一本张爱玲的书,让我特别惊讶,没有想到他还是一个文学青年,而且是一个也喜欢张爱玲的文学青年!我觉得我们之间共同的话题来了。
我当时的第六感觉,老孙喜欢我。但是老孙在谈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提起过“喜欢”二字,当晚他找我也并非是来“直抒胸臆”。当时我会用丝带做一种五角星,用别针别在胸前特别漂亮。老孙说:“麻烦你给我做个五角星吧!我想要一个。”我痛快的答应了,拿出丝带和别针就准备做。
正在这时,宿舍又想起了敲门声,是学生会的人来找我,邀请到楼下的寝室参加排练,在即将举行的校园辩论赛上,我是系代表队的辨手。我和老孙说:“你在宿舍稍微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说完,我就和学生会的人下楼去了。到了楼下,进入紧张的思辨状态和演练之后,我根本就把老孙还在宿舍苦等我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等到十点多我回宿舍的时候,宿舍的人已经全下了自习,桌子上的丝带还在,老孙已经走了。“我们一回来,吓了一大跳,好家伙,老孙一个人坐在我们宿舍里,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敢情人家是来找你的!”“你今天晚上可把人家整惨了!”舍友们七嘴八舌的数落着我,说我不应该把人家凉在一边。一个舍友说:“老孙可真傻,你让他等他就真等,莫不是对你有意思了!”听他们这样一说,我反而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了。
发生了这件事之后,老孙再也没有拿着书到我的宿舍里和我谈心,大学四年,我们见面点头微笑,但没有发生什么故事。毕业留言册上,老孙只写下了这样一句话:“小姑娘,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星星呢!”是啊,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为老孙亲手做一枚星星,并别到他的胸前。在青春的岁月中,每一个爱慕过你喜欢过你的人都值得感激。
一封信、一声谢谢,还有一颗星星,我都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