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乡村叫卖声
闪亮在乡村田野的叫卖声是世上难得的珍品。城里长大的孩子恐怕是无缘听到那么阴阳顿挫、底蕴十足的“短歌”。
这声音曾像村东小河的水一样环绕了我的童年,如今依然像水一样流淌着。
我三岁的时候,村里还没有冰箱,卖冰棍的人用自行车推一个盖着白布的大木箱装着冰棍,嘴里颤颤的吆喝着:“冰棍啊,败火!”一听到叫卖声,我就吵吵着要买,爸爸为了哄我,就故意吓唬我说:“他喊的是冰棍啊,不让活!”我当时竟信以为真,哇哇大哭了起来。
最有诗意还是冬天的傍晚,家里刚刚点亮外屋的灯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时,呜呜的风中突然传出“臭豆腐,辣豆腐”很长很清苦的吆喝声,拖着“发”的尾音,大人们偶尔高兴就会买来几块儿,我却嫌臭从来不肯吃,然而那吆喝声对于我却是再好不过的佐料,若是很久没有听到就像生活里少了一种味道似的。
每个地方的叫卖声有每个地方的特色,我觉得天津农村的叫卖声大多朴实、简洁,闹腾得不凶,厚实的音调长长的喊出来却不拖沓。卖冰糖葫芦的就那么一嗓子,“糖堆儿
,去核的!”把“核”喊成“胡儿”的音,那感觉就像自己在欣赏自己的作品。还有肩上搭着布包,一边摇着铁片,一边铿锵有力的喊:“磨剪子来(LEI),镪菜刀!
”的人,他驮着背往前走着,像个流浪汗。也有的货郎是不用嗓子的,比如卖胭脂、发卡、头花的只消往那一站,掏出一个小铜锣,“铛铛”一敲,不一会他的小车旁就会挤满大姑娘、小媳妇。
让我最感动的吆喝竟然是那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红枣切——糕”,切字拖得很长,糕字却很短。那个小伙子总是隔三差五的出现一回,他不大爱言语,且走得很急。一天清晨我还在梦里,就隐隐约约的听见了“切糕”的男高音,我睁开眼大叫:“妈,快,我要吃切糕!”母亲赶紧披上外衣追了出去,一路小跑:“卖切糕的,卖切糕的……”当一薄片撒着白糖散发着红枣香味的切糕捧到我的面前时,我的心整个被幸福浸透了!
这些年在大都市读书和工作,早已习惯到环境优美的超级市场选购商品,物品丰富,伸手可得。但那些韵味十足的吆喝声却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兴许再过若干年,农村走街串巷的叫卖也会慢慢的消失,只是作为一种曾有过的民俗供学者们研究。然而那日,走过一个僻静的城区竟意外享受了一回,一个中年人守着一大堆处理皮鞋很儒雅的向过路人说:“以鞋会友!”问他多少钱一双,回答是要多少钱的有多少钱的。更有意思的是卖大红枣的那位,他用纯正的天津方言对路人慢条斯理的吆喝道:“糖疙瘩!”这么美的吆喝声真是让你不由得掏钱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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