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半夜，一位女性的清晰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在门口清晰地掏钥匙，抖钥匙，捅门。我睡在过厅，那声音就跟在开我家的门一样，赶紧摸着黑往门那里一看，门上荧光表指针明显是在凌晨两点四十分，然后那位女性和门里的人轻声交谈了几句，啪嗒，门关上了。估计这钟点回来的，躺在枕头上立刻就能睡着；而我，则辗转反侧睡不着，在床上回忆以前那些老邻居——还是以前那些邻居好啊！

      小时候住平房，我家屋前有个斜坡，以前种着"死不了"，这种花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好养，开始是种在屋角的花盆里，后来它的种子崩撒在坡下的石头缝里，就这么在自然而然地生长的，花有好几种颜色，好一大片。有一天，钥匙被锁在家里面了，就蹲在花丛里看蚂蚁，等到要吃饭的时候，邻居阿姨过来招呼我：到我家吃呗，黄瓜丝炸酱面，别提多好吃了。阿姨自己有三个孩子，都比我大，院里还有几家人，孩子都比我大。有一年放寒假的时候，他们带着我去中山公园，在花房前的假山那里留下了一张黑白相片，我们坐在一起，三儿穿着棉袄，揣着双手，其他几个大孩子都是院里的，不过都是女的。那时他们多年轻啊，可现在他们都已经五十多岁了吧。三儿是个大个子，我记得特别清楚，有一年，三儿带着我去他同学家串门儿，走到新文化街东口的一个大门口，他让我替他喊“大蜜桃，快出来！大蜜桃，快出来！”——我们那个年代，有太多的外号了，当时叫的声音跟“安红，我想你”太类似了。前几天，我故地重游，又走到那个大院门口，现在的大院越发拥挤，每家变着法子占用着公用地界，都看不出来那些过道了。在门口，我很想用以前的小孩子的声调喊叫出“大蜜桃，快出来”，但三儿的同学大蜜桃估计快六十岁了吧？

       后来，我搬进了楼房，是那种宿舍院。邻居是两兄弟，很能战斗，没事的时候两人总是扭打在一起，翻滚在一起；只有我在的时候，两人才消停一些。他们父母都是教育部的，但也住在我们这个宿舍院。他们家书很多，我就到他家借回来看。我们两家走的很近，他们的母亲很希望我跟他们在一起。除了看书，我们就在一起下棋，打牌，要不就在宿舍院楼下捉蜻蜓；过年了，我们招呼对方一起下楼放鞭炮。直到现在，我们有时还能碰得到，有人问那是谁，你是不是有些自豪地告诉别人：我们是好几十年的邻居。

      再往后，就剩下只能供专门回忆的老邻居了：那一次回宿舍院，看见哑巴儿的儿媳妇背对着暮日，鬓角都露出了白发，蹲在院里给小流浪猫们喂食，她估计差不多六十岁了吧，当年她公公每天坐在宿舍院门口，他是位老红军，战争时期打炮震聋了双耳，每天我一回家，第一眼就看到他，他都会伸出拇指对我点点头，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儿呢。

      宿舍院儿的老邻居们都很善良。最近院里的小黄猫下了七只小崽，老邻居们都纷纷去买猫粮喂它，有的老人还特意买了猪肝，我也不甘落后啊，我拿出的是小鱼儿，但我这样都排不到喂它，因为有营养的吃的太多了。正在说着话，啪嗒，楼上一口粘痰吐下来，大家往楼上一看，顶楼上站着一个男的，嘴上叼着烟卷，刚才正是他吐痰下来，把大家恶心的，谁家孩子嘛？这么缺乏教养？楼下的王阿姨说，这算什么？以前还有人从楼上扔垃圾，垃圾丢在她家窗下，那个酸爽！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就拿我对门这家说吧，以前挺正常，不过最近，有位年轻女性经常晚上半夜回来，比如今天早上凌晨两点四十，这位女士太清楚的开门进门了。上周六日半夜也是这样，我都成相声段子里面那个等扔靴子的那个人了，不扔就睡不着。还有我家楼上这家，总在凌晨出个响动，比如暖气片喀拉拉响几声啦，再比如拖动椅子啦，再比如有人踩着拖鞋从屋子这边走向那边啦。刚出现动静时，我也曾想去物业反映反映，哪有半夜总是发出怪声响的，可家人说楼上是不是有个老人呢？有老人就忍一下吧。

       我忍了又忍，现在对门儿有个女人半夜回来很响亮的进门（有一次还把钥匙掉到地上），我也要忍下去吗？

       周日中午一点半左右，突然有人使用小钻头在隔壁钻我家墙壁，吱~~，心烦！刚躺下，就出幺蛾子了，钻完了，就拿锤子砸钉子。啥意思？不是周六日不能装修？没办法，下楼找物业谈谈，物业替我分析，却发现了重大事情：

       ——你家楼上没人，我们收物业费、水费，怎么敲门都每人答应。

      可是没人半夜也怎么有拖椅子声音？怎么还有拖鞋走路声？

      这太诡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