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下篇

                   鸡足山门

佛七以后的就餐，虽然还到五观堂，但却恢复了以前的形式，即等那些做功的法师们过堂后，我们这些出坡的再吃，这样就自由多了。

有些东西，有时候真的不可思议。也许坏事真的可以变成好事，比如人际关系。自从昨晚老田发难后，许多法师反而对我们更加亲切起来，好象更加深了对我们的了解。就连往日从不搭腔的一些小法师，见了面也主动与我们打招呼，有时还堆起灿烂的笑脸，与我们聊上几句，有的甚至还调皮地开上几句玩笑。不知是我们影响了她们，还是她们想改变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拉的更近了。总之，这儿的氛围好象比以前更融洽了。同时我也隐约感到，在她们眼里，我肯定已经成了老田的死党。但老田好象仍心有余悸，他在应酬那些法师时，在甜笑的背后，我分明看到也有苦笑。

午饭后，我和老田坐在精舍小菜园的藤萝架下聊天。这架阔叶藤萝是从山崖上自然垂下的，郁郁葱葱，十分繁茂，架下散落着几块石桌石凳，这些石头未经雕琢，与周围的蔬菜、鲜花、野草是那样地和谐相宜。崖下还有一个小小的泉眼，泉水清澈冰冷，取它烧来泡茶，别有香味。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法续师和法严师走来了，看她们身着袈裟，头戴斗笠，步履骄健，青春焕发的样子，一点不象修行的尼师，倒活象两个正在拍戏的电影明星。她们每人还抱着一小捆绿草，到我们跟前放下。法严师整了整被露水打湿的绑腿，法续师则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笑逐颜开地说：“田师傅，你看，我们给你送笔管草来了。”

老田说：“噢，真谢谢你们。这是从哪采的啊？”

法严说：“就在附近的山沟里，这种草喜欢阴凉有水的地方。不过采了不多，你先泡点喝喝试试，要是疗效挺好，我们再去给你采。”

我拿起几根笔管草看，一点不假，真是草如其名。这种草长的真怪，没有叶子，只有主干，形状酷似毛笔的笔管，只是稍细一些，而且一节一节的，用手掰来，鲜脆粉嫩。法严师说介绍说：“笔管草又叫长命草，生长于南方的深山云雾之中，也是鸡足山特产之一，药源纯正天然名贵，是二十一世纪科学探索的新发现。研究显示“笔管草”内含人体所需的高密度脂蛋白，能迅速被人体吸收，从而降低低密度脂蛋白、甘油三脂和胆固醇，若配以三七，川芎，红花等畅通血流，溶解血栓激活血管内皮素，降低血液粘稠度，……等等”正说着看着，法续师已经提来了开水，法严师把一些草管掰碎，放到老田那个透明的茶缸里，法续师冲上开水。就象泡绿茶一样，飘在缸口的那些绿草，纷纷落底。不一会儿，水就变成了碧绿色。老田这时拿出旅行时随身携带的微型血压计，一量血压，110——180。法续师惊叫道：“啊！田师傅，你血压这么高啊？再高就爆了呀。”老田也笑着说：“爆了才好呢，那样可以早见阿弥陀佛啊！哈哈！”法续师说：“哼，你想的美啊，就怕你尘缘未了，人家不要你呢。嘿嘿。”

老田说：“哎，我这都土埋半截的人了，还有什么尘缘未了啊？”

法严说：“那不一定啊，比如喜欢吃肉、喝酒、还有抽烟的那些尘缘，不是还在纠缠着你啊？”

老田脸一红：“说的是。我也想改啊。可是几天不吃，就嘴馋啊。嘿嘿。”

法续说：“田师傅，其实啊，你这些血压高、糖尿病，还有什么脂肪肝，还不都是因为吃荤腥食物得上的啊？你都皈依那么多年了，是个修行人了，并且还自称是哪个寺庙的大护法，可连这些小毛病都改不了，怎么往生西方净土啊？我要是阿弥陀佛，我才不会要你呢。哈哈。”法续师接着又说：“再说了，有些病也许是因果病吧。你要是吃素了，不再得罪那些众生了，冥冥之中的它们不再报复你了，也许这些病自然就调节好了呀。你说呢？”

老田点头称是：“是得改，是得改。我听法师的话，从今以后，改吃素食，再也不吃荤腥，不间接杀生了。”

法严师笑着问“你说话算数？”

“算数。”

“当真？”

“当真！你们要是不信，那我到佛前立誓？”

法续师笑着说：“那就不必了吧。其实，你就是在佛前立上一百个誓，出去以后照常偷吃，那这个誓又管什么用呢？徙增罪业而已。你不用掩饰，我知道你在佛七期间偷偷抽烟了，是吧？”

老田点点头。怀疑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呀？”

法续说：“一闻你身上的烟味就知道了，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呀。”

老田不再吱声。

法续师继续说：“好多人都不懂，这个誓不是立给佛看的，是立给自己的一条规矩，不要指望佛去监督你，要自己监督自己。你可以骗佛，但你不可以骗自己啊。是吧？”

老田嘿嘿地乐了。

我听着也笑了。然后问：“法续师，照这么说，我们平时在佛前烧香磕头求保佑，那也不一定灵了？”

法续师眉头略皱，若有所思地说：“心诚则灵。”

我面带迷惑。

法续说：“烧香有烧香的意义，磕头有磕头的功用。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总得来讲，好多形式都是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修一颗清净心。清净心可以生智慧，而有智慧就会有福报。至于求保佑，如果是求行善积德做好事，那当然有效，如果是求升官发财想邪门，你认为会兑现吗？哈哈。哎，可叹好多世人，在这个问题上，至今迷而不觉，一昧地在那儿烧香磕头搞迷信呢。”

我似乎又明白了一个看似浅显的道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