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车祸》

 

午夜2点

我被一种尖利的声音惊醒

那是汽车轮胎的绝望摩擦

我敢肯定

绝对有一个傻冒

荒乱中猛踩了一下刹车

他粗暴的举动

使公路突然发出了尖叫

 

我走到窗前

看见泥岗路灯火通明

有四两车停在马路中央

其中三辆是出租

顶灯的光芒特别刺眼

一辆私家车斜停着

它凹瘪的身前

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我听不清围观者说的话

但这个午夜的车祸

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它彻底惊醒了我

让我在黑暗里

突然触摸到血的温度

而我在13楼高的窗口

就只能看到这么多

 

后来来了辆警车

后来那个倒霉的人

连同那辆肇事的私家车

一起被拖走了

后来窗外安静下来了

再后来

我又重新回到了床上

 

早晨醒来后

我再次走到了窗口

下意识地往下看了看

我发现阳光下的泥岗路

依然车水马龙

宽阔的沥青路面

非常干净，真的！

（沈坤作于1999年12月）

《给父亲迁坟》

 

给父亲迁坟的那天

我请了四个民工

帮忙挖开

埋得很深的棺木

 

四个小伙

轻轻嗨了一声

就把棺木连同父亲

一起抬了上来

 

我打开棺盖

看了看父亲的遗骸

母亲哭了

姐姐也湿了眼睛

 

民工再抬时

棺木却纹丝不动

仿佛钉在地上

众人皆面如土色

 

母亲一言不发

面朝棺木扑通跪下

口中念念有词

儿女大了，你安心去吧……

 

民工再次起棺时

感觉肩上没了份量

抬着死了20多年的父亲

他们在田野健步如飞……

 （沈坤作于1997年4月）

《夜的声音》

 

我必须让房子继续缩小

黑夜更黑

一盏灯降到零度以外

眼睛不再重要

只剩下呼吸

在温暖地生长

 

这是夜晚，深圳的夜晚

热闹的人们已经睡去

一条街道醉倒在风中

只有我醒着，从外面回来

捂着一片小小的光

对着一盆绿绿的水仙发呆

 

我感觉我在长大

从这个夜晚开始

其实，在很早以前

我就在一点一点地成长

只是我一直没有发觉

以为在这个年轻的城市

我始终是个孩子

 

我打开紧闭已久的窗子

让月亮走进我的房间

除了我还有这盆水仙

她性情温和，说话的声音

只有我的影子能听见

我要和它保持一种安全的距离

才能在梦里看见她的微笑……

    （沈坤作于2000年1月）

《下午没事》

 

下午没事

我趴在窗口

看楼下的

泥岗路

 

路上最多的是车

其次是人

再其次

是陌生的人

 

我一直趴着

车一直不停地开着

人来来往往地走着

阳光悄悄地偏了

 

去年的今天

我也这样

在窗口趴着、趴着

就看见了你

 （沈坤作于2000年2月）

《二叔和女军医的故事》

二叔是个老军人

打过老蒋、去过朝鲜

回来的时候

却什么花也没有

只多了两个

带枪的押送者

人们都说

二叔是搞腐化

 

后来我知道

二叔在朝鲜时

搞了一个女军医

是某部团长的老婆

而二叔

只是个排长

 

听妈说

二叔年轻时很帅

笛子吹得特棒

我却一直想着

那个偷偷爬到二叔床上的

女军医

（沈坤作于1999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