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报发表:史上“暖男”何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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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史海漫游 |
当下,有个叫“暖男”的网络新词很惹火,由此相关的文章转发量、阅读量居高不下。据说“暖男”乃世间稀缺资源,所以特受女性追捧,云云。我查阅了一下,这个词儿早在前年底就出现了,只是那时还没有进入主流媒体视线,未经炒作,不够抢眼。
所谓“暖男”,就是让人感觉温暖的男子。说得更直接一点,就是让女性感到温暖的男性。“暖男”这个词儿,听起来拗口,也不够有味,不如称为“温情男”,读来上口,饶有韵致。
事实上,“暖男”自古就有,并不稀缺。护花使者贾宝玉乃文学虚构人物姑且不谈,即便在确有其事的史籍中也不乏其人。张敞因为画眉这一细节流传世间,所以知道的人多一些,其他如元好问、苏轼、陆游、沈复等,他们对待女性大约是比较温婉的。元好问赶考途中写过两首[摸鱼儿],都是用生命诠释爱情的催泪佳作。一首是感叹落单孤雁殉情的《雁丘词》,起笔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已成千古绝唱,广为人知。另一首是吟诵民家儿女殉情的《问莲根》,其中,“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同样是发自肺腑的由衷惋叹。不能想象,这样一个满怀悲悯心肠的男子,会对相知相悦的女性冷漠无情。在考察金史的重要资料《中州集》中有元好问的小传,他对妻子的温情有据可查,好事者可捧来细读。
苏轼是豪放派的代表人物,但其诗词也不乏婉约的篇什,那首[江城子]就是明证: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这是他十年后写给亡妻的,其中夜梦所忆,当是他同妻子相与的真实写照。“小轩窗,正梳妆”,这样的情景回放,恐怕也不输给张敞画眉吧?
提起陆游,我们都会感佩于他的家国情怀,其实,他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暖男”。他对唐婉的那份的温情与眷恋,在他不同时期的至少四首诗词中,得到完美呈现。一是《菊枕诗》,20岁所做,可惜没能传世;二是词作[钗头凤],31岁所做,至今为人常吟;三是《偶复来菊缝枕囊,凄然有感》二首,63岁所做,情如其题;四是《沈园》二首,75岁所做,读来仍觉凄然。其中,[钗头凤]一词已被谱成多种韵律的歌曲和戏曲,广为传唱。痴情若此,自当感人。至于“红酥手”是指红润柔腻之手还是点心,已经不重要了。
再说沈复。沈复是清代人,工诗善画,长于散文,存世作品不多,影响力也不大,但读过他的自传体作品《浮生六记》的人,就会晓得什么叫“缠绵哀感,一往情深”。其中有《闺房记乐》一卷,仅就卷标可知,沈复不会是个冷血动物。书中以较长篇幅记述了他与妻子陈芸志趣相投,两情相悦,过着一种布衣蔬食而从事艺术的家庭生活,令许多现代人为之艳羡。
史上名副其实且最感人的“暖男”当属荀粲。说荀粲是名副其实的“暖男”,是因为他既有暖心之言,又有暖身之举。据《荀粲传》、《世说新语》等书记载,魏晋名士荀粲,娶骠骑将军曹洪的女儿为妻,专宠燕婉,爱怜甚笃,眼中再没别的女人。冬月里妻生病发烧,他就跑到冰天雪地的院子里,将自己冻得像个冰人似的,然后再返回屋里,将自己身体贴紧妻子降温。其妻患的大约是伤寒,最终不治身亡。由于悲伤过度,一年后荀粲也去世了,时年29岁。葬礼上,前来送殡的名士皆为之恸哭,路人深为感动。清代词人纳兰容若的悼亡词云:不辞冰雪为卿热,缅怀的虽然是亡妻,但借用的正是这一典故。
有人会说,以上几例都是文人,就像《西厢记》中的书生张珙,银样蜡枪头而已。此言差矣,血性同温情并不矛盾,儿女情长,未必就英雄气短,项羽就是典型例证。他对青梅竹马的虞薇用情专一,毕生钟爱,同样传为千古佳话。所谓“性情中人”,不等于大男子主义,既是指率性而为,粗犷豪放,也包括尊重女性,怜香惜玉。。
附注:本文发表在《大公报》2015年1月5日大公园副刊,责任编辑孙嘉萍。署名为“齐夫”,这是陈鲁民常用的笔名,系编辑误用。为避免混淆,本人将在《大公报》启用新笔名“贝一中”(贵字拆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