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12日在纽约与李安导演进行亲切友好的会晤)
(照片说明:2007年9月7号在纽约市政府,纽约市议员刘春逸代表纽约市政府授予我“杰出贡献艺术家暨纽约市荣誉市民”称号)
那是在哪一年?——嗨,我从来就记不清年份,总之就是那一年吧!我得了败血症。
败血症很著名,是国际主义战士加拿大医生白求恩得的病,他因为这个病死在中国战场上了。
那时我在湖南“走穴”,是时我已经拍过“芙蓉镇”,拿过四次“百花奖”一次“金鸡奖”了(后来我又拿了一次“百花奖”)。我的工资是每个月50元,任何补助都没有。可是我要养爸爸、妈妈、外婆、我的小外甥,供妹妹在法国念书......“走穴”是我唯一的外快。
在剧场化妆时削眉笔,一不小心刀划破了指尖,匆忙中撕下窗户上当窗帘的报纸摁在手指上,然后就上场演出了。
两天以后我开始发烧。越烧越重,并且持续高烧不退。我以为是感冒,拼命吃感冒药。
记得那一天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全身的骨头都在疼,人就像泡在冰冷的水中,心里想着:“嘿,这么有创意的感冒,过去怎么没得过?”
到了长沙,我请求前来看我的湖南医学院的医生:“给我打一支退烧针吧,这样我就能上台演出了。”
遭到医生的拒绝。他要求我还是去医院打点滴,那里条件好一些。迷糊中看看他我心里想:“大医院的医生就是摆谱,前面那些场次我还不是每天在剧场打一针退烧针给坚持过来的?唉,好吧好吧!”
我只好在那天深夜去了医院。那是湖南医学院附属医院。医生们在化验。给我打的点滴是葡萄糖。我烧得要命。用酒精涂抹身体退烧。冰凉的酒精一触到滚烫的身上我就被刺激得大叫。在死去活来中一直在想也许一直在说:“哎呀怎么还不给我打退烧针啊?......”
第二天了。我从昏迷中醒来。那位送我进来的医生告诉我不能上台演出了。那怎么行啊?我喊。但凡“走穴”卖了票演员不到场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已经发生过好几次恶性事件了。不行不行。不行啊!
那位医生非常干脆而坚定地告诉我得了败血症,并且诱发了病毒性心肌炎,侵入我身体的是一种战斗力极强的金黄葡萄球菌,目前它们还在我的血管里四处参观,游览,寻找合适的居所,选中以后它们会在任何中意的地方安营扎寨,四肢、大脑、主动脉......“败血症”?我想着。啊知道知道,小学课文“白求恩”里就看到过。没想到我从不生病,一生病就生一个有名的病......“不是没有特效药吗?”
“现在有特效药了”,医生说。“好些来晚了的病人都抢救不过来了”。
“......?”
“假如你今晚坚持演出,我肯定你从此不会有一个好心脏!”
“......!”我没有出声。
开始在静脉里注射药物了。迷蒙中我感觉我的身体像一段海岸线,我看见那些特效药组成的一片片黑压压的军队像潮水一样涌上岸来,那些小小的黑点都拿着它们的武器惊动地地喊着:“啊——!”我身体里的金黄色葡萄球菌也举着手中的刀片从岸上冲下去并喊着“呀——!”它们在海滩上纠合在一起,拼命地厮杀。
这个时候我感觉轻松了好多。
然后,细菌们的喊杀声渐渐远去,消失,沙滩上留下了一大片一大片像蚂蚁那么大小的尸体,金黄色葡萄球菌打赢了。
我又开始发烧。昏迷。
然后又开始吊瓶,注射特效药。小小的军队又漫山遍野的挥舞着武器冲上来,喊杀声,格斗声震耳欲聋。
我又好了一些。
终于这一天,我出院了。可是,特效药的军队太厉害了,太勇猛了,它们带着最先进的武器在我的身体里横冲直撞,不分青红皂白地只要碰到细菌就一通乱杀,它们宁可错杀一千,不愿放走一个,不仅把坏细菌杀了个一干二净,还把好细菌也杀死了,造成了我菌群失调。
我完全没有了抵抗力。每一天拉肚子。每一天都在感冒。奄奄一息的我躺在床上望着外面阳光灿烂的天空,心里一遍遍想着“日出”中陈白露的那句著名台词:“太阳出来了。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
我决定不听医嘱卧床休息,要跟我的朋友去打羽毛球。这位朋友我认识他时感觉像四十多岁,几年后见他是三十多岁,问他在哪里从头到脚整了容变得如此返老还童?回答说唯一的改变是几年来坚持定期打羽毛球。
羽毛球,我向往很久了。过去我为什么想运动?一是为了减肥,二是为了休息大脑。可是看来看去,在我能开展的运动中,只有羽毛球运动员最苗条,没有胖子。而且听说羽毛球速度特快,稍一分神球就掉地上了,根本想不了什么生意啊拍电影啊什么的。
没想到打了两分钟,我就把拍子一扔,倒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了。我完全进入了猝死之前的状态,大家围着我“晓庆,晓庆”一通乱喊。羽毛球怎么这么厉害啊!
每一次打羽毛球(说明:都是别人喂球,我站在那里不动,球到手边了才刨一下)我都会出现突然倒地感觉要猝死了的情况,这种状况持续了整整一年。
而今天,我可以每周打三到四次羽毛球,每次打球时间不少于三个小时。那个丢人的狼狈的,打不了十个球就扔拍子倒地喘气要猝死的东亚病夫是我吗?这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今天的我,健康,朝气,乐观向上,标准体重,最重要的是,我拥有了一颗强壮的心脏。
我非常感激并且非常想念长沙的那位把我送进医院挽救了我生命的医生,我连他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还有我的主治医生和几天几夜悉心看护我的护士们。你们在哪里啊?可以来我的博客跟我联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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