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是我在吃饭的时候 看到窗上的一个白点想到的 人一开始只是个点 后来是白色 再后来是五颜六色 最后还是白色

我小时候在乡下 被奶奶养大 我奶奶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年轻的时候抽烟喝酒 喜欢叫一群妇女坐在炕头上边喝茶水边说家长里短 有一次 我推开她的房间 上面坐着四个老太太 烟像绸子丝 茶冒着热气 窗外面得梧桐遮不住阳光 整个屋子闪闪发亮 对我来说那是一个景象 他们说的人我晓得 事情我不知道 所以听得津津有味 其中一个老太太我特别喜欢 脸圆圆的 头发用一个黑色的发箍梳到脑后 每次来都是穿一件灰色的规规矩矩的外套 手上戴着一个银镯子 我叫他老妈妈 她的样子慈悲为怀 有种化干戈为玉帛的力量 我每次过去拉着她的手亲切的叫 老妈妈 老妈妈  他就摸着我的头说 小鼻子小眼睛小大人 其余的老太太就笑 她们的故事总是新鲜 今天说的总是和昨天不一样 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醒来摸着亮亮的席子不吭声半天  

老妈妈经常和我奶奶一起做馒头 她们和好了面 把面团楸成一样的大小的小团 放在一个鱼形的木盒子 她一放下去 我就等不及嚷着说 我来 我来 她就把木盒子给我 我一用力 一个鱼样的面团就出来了 我乐此不疲 她很耐心 馒头蒸出来 她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我经常缠着她 用彩笔在我胳膊上画一个小花 她画的不像花 但也好看 还是很高兴让他画 对她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 有一阵子她好久没来 开始觉得奇怪后来也就忘了 过了七八年我回奶奶家和一群孩子捉迷藏 我躲着 忽然看见她 我第一反应上去拉她的手 我的眼泪就出来了 她一看我哭她也哭了 她擦着眼泪说 长这么高了 好好学习啊 我说 这些年怎么没见你 就呜呜的哭起来

听我妈妈说起她两件事 我奶奶去世的时候 她在人群里哭 我听了想起我奶奶又想起她又想起小时候她在我们家的事 心里很难受 惆怅的好些日子 总想去看看她 不知她能不能认出我 我妈妈说 她刚嫁到奶奶家 老妈妈有一次对她讲 现在的媳妇命很好 我那时怀孕 正在地里干活 羊水突然破了 就自己一个人赶紧跑回家 在炕上自己咬住牙把孩子生下来 用褥子一包 赶紧跑回地里接着干 听了心里一颤 更加想她

还有一个老太太 对她印象模糊 她经常穿一件黑底白碎花的乔其纱经常和奶奶在门口话家常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 我去二姨家经过一个池塘 忽然看见一个老人推着她 她已经完全说不出话 我惊讶的走上去 她完全认得我 伸手要拉我的手 我连忙紧紧握上去 她的眼睛流出清澈的泪 啊啊的说不任何话 我说 奶奶 你怎么这样了 她丈夫说 你奶奶她得了偏瘫 去年的事情  我回家把这件事跟奶奶讲 我们大哭了一场 我说 奶奶你不会也突然那样吧 我害怕 我害怕

初一的夏天 我眼睛发炎 妈妈带我去医院买眼药水 后来去了奶奶家 我们躺在炕上不说话 盯着窗外面的梧桐 知了声 风声 我奶奶突然讲 我要使劲活啊 我和你爷爷马上就结婚40年了 能活到那时候嘛 结果 过了一年多 奶奶就去世了 我永远记得那个下午 我第一次从她脸上看见对人生没有太多希望的表情

她的皱纹 她的眼角 她耳边的金耳环 她刚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