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年
妖
有些人让你有勇气去写,有些人让你提不起笔。
有些人可以从出生写到现在,有些人只能去写他走过的脚印。
有些人可以面对它的任何一面,有些人只能偷偷看他的帽檐。
有些人从喜欢到讨厌,有些人从讨厌到喜欢。
......
他在小拇指上涂了紫色的指甲油,浑身散发着不苟言笑的邪恶感。
他把酷刻在骨子里,静下来时酷的,吃饭时是酷的,看着你的时候是酷的,爱你的时候却是温柔的。
有些人适合隔岸相望,认真地在一起,未必是件好事。
有个人正对着我说她心里的那个王子。
她说的那个人我认识,平时走朋克路线,带着硕大的耳钉,眼神坚定锐利,痞子气质。
我听别人说,他人还是不错的。想起,一年冬天,他在学校门口摆起摊位,好像在卖一些从国外带回来的CD,我再去买的时候他不在,在卖的人我也认识,一男一女,很高,10块钱一张。
两年里我只见过他两次面,那时他看起来比现在胖,穿着黑色的T恤,昂着头,像极了中国的一个男演员,黄觉。
我似乎块忘了这个人的时候,他又出现了。
之后就会经常看到他。
竟然莫名其妙的一块上起课来。
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他又消失在我面前。
他身上有种特定的颜色,不阳光,不明媚。
散发出咄咄逼人的气势,脸上挂着“近我着,杀”的气势。
假如真做了朋友或是认识了,我想大概他就不像之前想得那么完美。
忽然想起一个人,像个灵魂一样独来独往。
我记得上高中的时候,我对这种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人抱有极大的好奇。
我们班里的这个人,半年里我没看见过他笑,起来回答问题也只是站着,老师拿他没办法,每次都是无奈的挥手让他坐下。
他穿着每天被老师集体追杀的衣服,习惯于在一本黑色的本子上写东西,他的字很特别,没有撇捺,都是直线。
印象深刻的原因是,他做着我们那个年代不敢做的事,像个沉默的妖精。
可是,当我成功的接近他,并和他从朋友到很好的朋友,对我来说都只是一个平平凡凡可爱的人。
我们翻过老师的抽屉,偷偷跑出学校坐公车,逃避午睡躲在教室写作业。
其实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简简单单,平易近人的凡人。
是我们想得太过于神秘。
源自于内心的简单的喜欢。
从我们出生到现在,有无数的人给我们一些不同程度的猜测与遐想,他们有的会被遗忘,有的会和他们做成朋友,有的会和他们恋爱,大大小小的扮着角色,昨晚梦见儿时的玩伴,一辆车载着我,车子开到我小时候住的地方,看见小妮在佳的门前洗衣服,她还是很胖,一直没有抬头看我,我大声叫她的名字,很想跟她说话,佳的母亲跑来对我说,我的样子像个娃娃,我还没来及回他,车就开走了,不知道为什么,那条路我们走了两遍,小妮不见了,出现了琼在我的座位后面,突然好多人都上了车,佳,小妮,呀呀,周...大家都不说话,面如死灰,我拉拉他们的手指,接着全部化成烟顺着窗户飘走了。醒来,把梦里想要跟小妮说的话想了好久。
小妮
有些人不断的在爱与被爱中徘徊,有些人坚持单身。
有些人只能远远的看着,有些人跑向前去,大胆的说我想你。
有些人只有她/他那么一个,有些人不断地被别人代替。
有些人.......
我跟她算起来有7年没见了,这七年里发生了好多事情,我对她的记忆大都停留在小时候。
那时我们的年纪一样大,读一样的小学,住得很近。星期天的时候,我们几个都回去她家,看她姐姐带回来的杂志,在那里我第一次看到了午夜凶铃里的女鬼是怎样做出来的。
我们几个小孩子从她姐姐的磁带了学了好多当时的流行歌曲,做了好多在现在看来荒唐可笑的事,一年又一年的度过了好多好多的星期天。
人总是要长大的,小学毕业后我和佳去了另一个地方读书,她还在原来的地方,后来初中毕业他就退学了,在一家印刷厂干起了秘书。
当大家在见面的时候,奇怪的事,沉默多于言语。后来,我拼了命的去挤高考的那座桥,再后来,大家在没有任何联络。
秋末的一天,学校放假,我和母亲坐在厨房里啃螃蟹,母亲告诉我,小妮的妈妈被车撞死了,耳朵轰鸣,趴在桌子上竟然大哭起来。
我突然很想念小妮,很想很想,在她失去母亲后,我始终没有再去找她。
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和从前一样还是那么开朗,会不会在我开她玩笑的时候怒吼的掐我,我知道小学毕业的那天,我们就永远的分开了。
有一年夏天我去了小时候经常去玩的那个池塘。里面开满了粉色的荷花,想起六年级的暑假,在家里画了好多的荷花,认真的在纸的背面写上送给“陈美惠”的字样,然后骑着自行车悄悄的夹在他家的门缝里,隔几天又做同样的事。
后来,她跟我说,她爸爸看到那些画,说荷花应该没有蓝色的。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当时会把荷花的颜色涂成蓝。
看见池塘的水近乎干涸了,有几个小孩子站在那里对着一朵荷花发呆,指指点点,你一言我一句,没多久就把它摘走了。翠绿的叶子上直立着那个被撕扯得茎,白色的汁液留下来。
很多事情都在漫漫干涸着,有些美丽的事被摘走了,有些想念的人却又被重新想起来。
Ami

有些人会在深夜时想起,有些人却溶化在记忆里。
有些人你可以抱着他哭,有些人只能对着他笑。
有些人你可以欺骗她/他一辈子,有些人只能坦诚相见。
有些人让你迫不得已,有些人让你粉身碎骨
有些人让你痛彻心扉,有些人让你明白仇恨
半夜醒来,发现睡在沙发上,吃剩的半个梨子已经泛黄了,我起身去喝水,Ami告诉我晚上十点后不要吃东西,否则会得胃癌,他这句话可把我吓得半死,对我来说,胃没了,什么都没了,可是我还是在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吃掉了一块巧克力,和刚才讲的半个梨。拿着遥控器把所有的台扫了一遍,发现不是触目惊心的彩虹条就是数不尽的真人版成人广告,看见一个男的一开始几乎两连床都爬不上去了,忽然之间就抱着个半大小子大赞药效嘎嘎地~~我几乎都快崩溃了,突然想起上个星期买了一本书叫感官回忆录,当时只觉得封面包装很好看,厚厚的一本,有许多古典的艺术插图,重点是还有一些告诉你怎么做蛋黄酱,可丽饼之类的方法,我对西餐是很感兴趣的,拿起来就付了账。当我正式翻开这本书阅读的时候,我躺在浴缸里,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春膳这两个字,看了才明白是一个老女人花好几年的时间专门研究吃什么才能提高夫妻生活,这个叫伊莎贝尔.阿连德的女人讲得头头是道,让自己的母亲大人负责煮饭,并有无数人争前恐后的甘做实验品,她介绍的每一样菜看起来倒是蛮好吃的,只是在我们这里估计是翻遍大半个中国也找不到材料,我感兴趣的是里面的图,有一张画是描绘一个裸女坐在一棵树上,四周荒寂,树底下是一群黑色的野狗和一个穿红马甲的男人。后来这本书被我仔细的封好,放在书架上的第二层,显出它亮蓝色字体和朱红色相搭配的封面,每次走到书架旁,都觉得很眨眼。Ami送我的花也被我放了上去,还有前天刚冲洗的一张照片,走在路上被抓拍的,嘴巴有些歪。
最近常常想起这个小女子,整天活跃在书店,咖啡馆
,和自己的工作室的DIY能手,我时不时会收到她亲手缝制的山羊,兔子,还有奇奇怪怪的布偶,她做起这些事情来和我喜欢睡觉是等同的,可是每次收到她的礼物,还是很开心,我有保存礼物的习惯,有一次,Ami半夜跑到我家,将一个半鱼半狼的怪物丢给我,蓝色的鱼尾,红色的眼睛,看起来比我还邪恶,我吓了一跳,大呼杂种,在我还没有意愿表达我的谢意的时候,她很主动地把我珍藏的一罐进口果茶以秒速据为己有,口口声声说我盼它盼的好久了,我说不如我们一起喝了它,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深夜,我们一边紧张的看完了电锯3,一边喝果茶,味道没我想象的好,有一点苦,默默的安慰自己,送她好了,反正不好喝。
她老嘲笑我,说什么怎么地~也要做个80后的文学小青年,时不时地来个风花雪夜,伤风败柳。我说,我是为了那件外套,老子不360度旋转跳跃着从店里带着妖气出来,下辈子还做人。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我收到邮局寄来的包裹,里面是那间光芒四射外套,我朝那个邮递员大喊,你难道没看见吗?上面写着我的名字,阿~哈哈......看见那个邮递员的表情跟吃了醋是的,两步三回头的走了,我记得我好像没有从网上买这件外套,我一看居然是Ami寄来的,这死娘们,两家相隔还不到200米,用得找千里来相送吗?为了表达我真诚的谢意,我去超市买了好多的火锅材料,当晚就跑到她家,来了个火锅宴,两个人喝着红酒加雪碧,愤世嫉俗的大谈未来,贱人和金钱。她常说我说得贱人没她说得贱,我的未来没她的黑暗,我的money却比她多。
掠夺了它的一盆蒲公英,凌晨回家倒头大睡。
我们俩每次见面,都是事隔一两个月,我告诉她两个人常见面不好,太熟了就没意思,省得没话说,但前提再怎么着全球中外的节日一个不落得给我过起来,过起来的目的就是要给对方送礼物,她问,清明节过不过?我说就当复活节过!!
结果十一点她打电话给我,声音颤颤抖抖的,说什么都怪我什么清明节要当复活节过,害她做了一个梦:一大堆古今中外的圣人,贱人都伸着大胳膊小腿的朝她大喊:还我钱~~其中还包括孔子。我还很理智的问她,那你有没有梦见西街开银行的王老七?她说,人太多没看清,我说你肯定梦见了,这说明你想钱想疯了。赶紧赚钱。
Ami要出国了,要去一个澳洲一个叫墨尔本的城市,好多认识的人都去了那里,回来看我的时候都不相信他们是出国过的,倒是像避难回来,她一走的话,我们见面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少,走的前一晚他跑到我家里来拼了命的带走了我的一本相册,里面是我各个时期的照片,一个四周镶满水钻的存钱罐子,上面画着一只粉色的独角兽,还有一条海盗船手链,一盆紫罗兰,我说你带走我得这么多珍宝,干脆把我带走得了。
我和蝴蝶到机场去送她,她抱着我大哭,使劲的掐我,蝴蝶说,Ami呀~~侬还不走呀,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的嘞~~他也被你掐死啦~~
她擦干眼泪,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见她走到候机厅的转角,我发了条短信给她:赶紧补个妆,眼睛肿得实在很夸张,别落了空中艳遇!!!!
她回,青年~我真得很舍不得你呀~
我说姐妹~咱不带真情流露的,到了那边晚上MSN联系。
蝴蝶跟古代仕女一个哭法,她是Ami的亲妈,我说阿姨您不是下个月也去墨尔本吗?您哭成这样也太爱演戏了吧。
她擦掉眼泪阴转晴说了句,对奥。欢天喜地的拉着我跟他去看四郎探母。
Ami曾说她妈是活生生的天气预报脸,刮风下雨打雷龙卷样样做得出来。
蝴蝶问我,你喜不喜欢Ami呀,我说阿姨,你看佘太君来了,她就乖乖的屏住呼吸预备大哭一场,不再过问此事。
有一天,Ami在MSN上问我,有没有喜欢过她,我说,没有。
之后我们很少再联系。只是每年清明节都会收到对方的礼物。
两年后,蝴蝶又搬回来了,一直住在以前的宅子里,有一天她告诉我,Ami已经和一个西班牙人结婚了。
那年她才23岁。
butterfly

有些人每天都很快乐,有些人每天都很悲伤。
有些人开始穿耳洞,有些人开始刺青
有些人开始把饮料换成了酒,有些人已经躲起来去放牛
有些人喜欢关心别人,有些人喜欢被人关心
有些人活在当下,有些人活在从前
......
她本来不叫蝴蝶,有一天我在Ami家里翻相册,看见蝴蝶年轻时候的一张照片,很像老上海的一个叫胡蝶的影星,我跟Ami说,你看你妈这张照片好像胡蝶呀,标准的日历系美少女,后来我和Ami就蝴蝶蝴蝶的叫开了,她妈自然很高兴,本来就是上海人,一听我们如此赞美她,自然提臀挺胸一发不可收拾,对于这些具有浓烈老上海情节的人,只要提起那个年代的任何一个熟悉的名字,似乎都能坐下来点一支烟化作张爱玲一番,我们这一叫,她妈妈的那些戏友牌友也都叫开了,那些自称小姐太太的女人们一上桌就蝴蝶蝴蝶来一曲,她妈呵呵笑着推辞到侬不会啦侬不会啦接着四郎探母高潮段子就出来了,几个年过半百的太太们时哭时笑疯疯癫癫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午后。
蝴蝶喜欢四郎探母的程度就像Ami喜欢《一代女皇》一样,洗洗衣服,做做饭,午睡睡到一半都会拿着扇子起来哼一段。我听我妈讲蝴蝶童年与父母失散了,后来有人告诉她父母流浪台湾,死在了台北街头。
两年后,得知她从墨尔本只身一人回来,我便提着一堆东西去看她,她坐在藤椅上,闭着眼睛,旁边是一盏香炉,院子里有淡淡的桂花香。
我叫他蝴蝶阿姨,我以前都是叫她蝴蝶的,不知怎么,现在却加上了阿姨。她看见我,起身,赶紧张罗着招呼我,笑得合不拢嘴,她的院子依然打扫得干干净净,花是花草是草,看见她还在用那一把扇子,嫦娥抱着玉兔不知要飞到哪里。我问她是不是还在唱四郎探母,她随即唱了起来,一个手势和以前一模一样,
她边泡茶边问我的近况,关于Ami我只字未提,她倒了一杯茶给我,坐下来,笑呵呵问我又没有女朋友,要不要她给我介绍一个,半开玩笑的摸摸我的肩膀,我看着她,两年不是很长的时间,她却老了那么多,我害怕身边的人忽然间变老,害怕时间把他们悄然无息的带走,这让我童心未泯的人承受不住如此的仓促。
我跟她谈了两个小时,走的时候她从墨尔本给我带回来的做西餐的香料。有豆蔻,丁香,黑胡椒,橄榄,鱼胶粉.....还有一瓶上了年纪的红酒,两瓶雪莉。
我推开门要走,她忽然抓住我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她说,她一定要告诉我,Ami很想我,其实她在墨尔本过的并不好...我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他,哭着说,我知道...我知道...
Ami去墨尔本的第二年,就被同校的一个30岁西班牙导师强暴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他们很快结了婚,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商量,Ami不让蝴蝶告诉我这一切。
我再也没有在蝴蝶面前提起Ami的事,并不是我不再关心她,只是我不想再一次扰乱她的生活,生活的痛需要时间慢慢平复,我还不是她最好的药,我定期去看蝴蝶,给她做西餐吃,她还是和他的那些老牌友打麻将,其中有的人已经去世了,又添了新的面孔,她还会时常去听戏,而她最喜欢的四郎探母现在只是偶尔唱两句。
又有好几年我没有收到Ami清明节的礼物,而我还是每年给她寄礼物,时常在MSN里留言,我知道我所给她留的话我都看见了。
我有时候会自责,如果当时我说我喜欢她,她会不会就会回国,这样她的生活就可以每天快快乐乐的,不会再受那么多的苦
。后来才知道,所有的事都有定数,这种痛没了,总会被另一种痛代替。
不知是我们辜负了时光还是时光辜负了我们,在最青春的年纪我们得到的不管是什么永远是刻骨铭心的,其中又一粒最刺心的药叫做诱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