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左宗棠年谱（1859）

编纂/王纪卿 姜婕

 

 

1859年，咸丰九年，己未，47岁

    1月6日（咸丰八年十二月初三日），咸丰皇帝在养心殿西暖阁召见郭嵩焘，详细询问左宗棠的才干如何，为什么不肯出任官员，并且要郭嵩焘劝左宗棠出来替朝廷办差。郭嵩焘奏答说，左宗棠认为自己秉性刚直，无法迎合世俗。他在湖南办事，与巡抚骆秉章性情投合，彼此都不愿分开。又说左宗棠是个大人才，观察事物极有预见性，没有办不好的差事，而且人品极为端正。他还说，左宗棠是人中豪杰，每当谈到天下事，都会感激奋发。只要皇上重用他，他绝对不会不肯出山的。

    2月（正月），南安太平军从崇义攻占桂阳，驻守湘军溃败。

    3月（二月），萧启江所部夺回南安。石达开主力全部从江西开入湖南，人马过了六天六夜，络绎不绝。太平军企图取道湖南，奔赴湖北与四川。湖南边界大为震动。当时，湖南由于在外省连年用兵，将领每战一地，便留下协助防守。本省战端一起，仓卒征集，措手不及。太平军接连攻下宜章、兴宁（今资兴）、郴州与桂阳州。

    左宗棠召集的各路部队，只有刘坤一部已经开到，左宗棠便令他率部会同王勋的湘乡勇部队，扼守茶陵、安仁这两个长沙与衡州的要冲。于是这支部队赶赴安仁龙海塘驻扎，赵焕联所部则驻扎茶陵江口洲。左宗棠又令谢泰平的水师扼守衡州。

    太平军攻占桂阳后，从常宁向衡州推进。桂阳人陈士杰与同乡魏喻义率团练部队扼守九孔桥。太平军遇见这支部队，误以为是湘军主力，立刻撤退，绕道攻占嘉禾，分兵攻击新田、临武和宁远，在这三城遭到城防阻击，便袭击祁阳，包围永州。左宗棠料定太平军一定会围攻宝庆，便将增援贵州的田兴恕所部调回宝庆驻防。增援江西的萧启江所部，则调回驻守茶陵与攸县。又将边防将领佘星元、杨恒升、李金旸所部全部调往永州，统归刘长佑指挥。王明山、萧庆翰、邹汉章等将领，也从湖北返回，统领水师。

    5月（四月）初，刘长佑抵达永州督战。太平军撤围，挺进祁阳，分兵袭击宁远和道州，扬言要打回广西，暗中将主力绕攻东安。东安知县李石文战死。刘长佑派佘星元等部，会同何绍彩、段莹器各部增援祁阳，他自己督率楚军攻打东安的太平军。石达开增调兵力挺进祁阳，企图前往邵阳，攻击宝庆。

    左宗棠增派周宽世、陈湜、周达武等部增援祁阳，而调刘坤一所部赶赴东安，分兵驻防新宁与武冈。不久，太平军分兵挺进新宁，江忠义率部驰援。太平军撤围而去。

    5月7日（四月五日），太平军突然放弃东安，向北挺进。刘长佑率部在木山拦截，被太平军击溃。刘长佑收拢残部，保卫新宁。太平军便向宝庆进发。这时，田兴恕所部已抢先赶到宝庆，扼守九巩桥阻击。太平军退驻黄塘。

    5月19日（四月十七日），另一支太平军突然从崀山围攻武冈。江忠义率部抢先进入武冈城，抵抗太平军的进攻。太平军攻打七天，然后撤走，与宝庆太平军会师。

    道州与宁远的太平军绕道全州，乘虚再攻新宁。刘长佑与刘坤一所部与太平军五次交战，将太平军击退。

    邵阳方面，湘军水师和陆师共有一万三千人，而太平军的兵力不断增强。左宗棠令陈士杰与魏喻义率部从衡州驿道出兵，攻击太平军南侧。又令赵焕联所部从衡州抄小路行军，攻击太平军北侧。又飞马送信，请赵焕联分兵扼守沙滩、熊罴岭，杜绝太平军进入衡州通往宝庆的道路。

    不久，陈士杰与魏喻义所部前据熊罴岭，太平军出兵争夺，都被击退。赵焕联所部从白地绕驻沙滩。5月12日（四月十日），太平军再攻熊罴岭，湘军各部全部出击，将太平军击退。太平军忽然绕到湘军后方，袭击岭上的军营。赵焕联接到警报，从沙滩回师援救。

    5月20日（四月十八日），太平军从沙滩西进宝庆，各路湘军分路追赶。左宗棠得知各部进止没有统一，向骆秉章提出，他要赶赴军中调度筹划。骆秉章没有批准。

    左宗棠增派刘岳昭率领杨安臣与朱品文所部增援宝庆。这时，广东英德的会军向郴州和桂阳边界推进，正好萧启江所部抵达该地，左宗棠令其驻守临武与宜章，又将陈士杰与魏喻义所部调回郴州。

    6月（五月），广东连山的会军开进临武、蓝山与宁远，袭击道州，攻占永明。与此同时，广西贺县的会军也进军岭东，攻占江华，接着弃城，袭击江蓝厅而去。

太平军对宝庆实施大合围，连营一百多里。湘军从祁阳追赶而来，全部驻扎东路，不再前进。于是，左宗棠令刘长佑所部从武冈和新宁出兵，逼近太平军西侧。这时，李续宜从湖北回到湖南，左宗棠提议由他统一指挥宝庆以东的各支湘军。不久，胡林翼派遣李续宜所部五千人渡湖而来，增援湖南。李续宜便率部从益阳出发，取道安化和蓝田，开到宝庆。这时田兴恕所部靠东南驻扎，水师西扼资江。

    6月3日（五月三日），太平军主力扑向赵焕联所部军营，守备洪定升率部力战阵亡。6月17日（五月十七日），太平军从西南分扑城外壁垒，田兴恕和赵焕联所部分头出击抵抗。当时大雨倾盆，太平军便抄到田兴恕与赵焕联两部后方，修筑壁垒，排列在东北方，形成包围圈。刘长佑率楚军从武冈西南赶来，又绕道北出新化。

    6月25日（五月二十五日），刘岳昭所部会合佘星元等部驻扎洪桥。

    同月，英法联军进犯大沽炮台，被守军击退。

    7月1日（六月二日），洪桥湘军留下二千人驻防，主力五千人挺进宝庆城东北方的柳家桥。太平军立即对洪桥军营发起攻击，占领了洪桥。刘长佑所部刚刚渡过麻溪，听说洪桥失守，兼程急进，在高冲驻扎，令各军挺进半边街。

    7月24日（六月二十五日），李续宜所部从蓝田开到。李续宜单骑赶赴刘长佑营中，商议进军方略。赵焕联从包围圈中送信出来，主张应从北路进兵。

    太平军见湘军日益进逼，便从蓝江铺急攻高冲和半边街军营。李续宜率部协助刘长佑部作战，将太平军击退。李续宜观察到太平军兵力集中在东路，决定率部渡过资江，攻打太平军兵力空虚的西北方。他命令半边街的各支驻军严阵防守，牵制太平军主力。

    7月27日（六月二十八日），几万名太平军逼攻半边街军营，刘岳昭所部与各部鏖战一整天，而李续宜所部于清晨渡过酿溪，直攻田家渡的太平军，连破七座壁垒，在包围圈上打开了一个缺口。城内城外的湘军齐声欢呼。当晚，东路太平军集结西渡，通宵吹号，响声不绝。

    第二天，太平军向李续宜所部压来，逼近列阵。李续宜分派兵力绕到太平军后侧，等到太平军靠近，才奋力夹击，大败太平军，斩杀八千多人。然后，李续宜率部东渡资江。

    8月12日（七月十四日），李续宜集结各路部队，分三路进攻，太平军全面溃退。8月14日（七月十六日），太平军分路撤离宝庆。李续宜率部追到水田铺。石达开率部回斗，又被击败。太平军全部撤向东安。刘长佑率部在芦洪司拦截，太平军全部退往广西兴安。刘长佑所部疲惫，在东安驻扎。李续宜所部则回师湖北。

    左宗棠调萧启江所部越境追击太平军，田兴恕所部则赶赴靖州，防守与贵州交界处。

    此前，贺县的会军又从灌阳开进湖南，魏喻义在道州扼守。会军奔向永明，又于9月（八月）袭击江华。黄淳熙与陈品南所部前往攻击，在广东乳源击败会军。会军同时攻击宜章，胡国安所部抗击，会军返回连州，大部分在星子司集结。左宗棠将张运兰所部调回湖南协助作战。

    骆秉章再次参劾樊燮。

    石达开所部占据兴安，另一支部队会同恭城与灌阳的会军攻击桂林。萧启江所部从全州进入广西增援，在大溶江击败太平军。石达开率部奔赴义宁，萧启江所部便开向桂林。刘长佑招募新军，随后开进，于10月5日（九月十日）解了桂林之围。石达开所部奔向柳州，但柳州本地会党拒不接纳。石达开所部奔向庆远。萧启江所部返回湖南。刘长佑所部留在广西，清廷任命刘长佑为广西按察使。

    当月，陈士杰所部与黄淳熙所部分别从江华与蓝山进攻广西贺县与灌阳的会党。张运兰所部则从宜章出境，攻击连山会党。这几支湘军相继获胜。

    11月（十月），兆琛与周洪印所部增援贵州的湘军镇压了六洞的苗军，攻克镇远府卫城。

    左宗棠此年作《前江南道监察御史黎君墓志铭》。

    【文献】

    ▲ 郭嵩焘《戊午与左季高书》：

    初三日再召见养心殿西暖阁，温谕移时，问曰：“汝可识左宗棠？”

    曰：“自小相识。”

    上曰：“自然有书信来往。”

    曰：“有信来往。”

    曰：“汝寄左宗棠书，可以吾意谕知：当出为我办事。左宗棠所以不肯出，系何原故？想系功名心淡。”

    曰：“左宗棠亦自度秉性刚直，不能与世合，在湖南办事，与抚臣骆秉章性情契合，彼此亦不肯相离。”

    上曰：“左宗棠才干是怎样？”

    曰：“左宗棠才极大，料事明白，无不了之事。人品尤极端正。”

    曰：“左宗棠多少岁?”

    曰：“四十七岁。”

    上曰：“再过两年，五十岁，精力衰矣。趁此年力尚强，可以一出任事也。莫自己糟蹋，须得一劝劝他。”

    曰：“臣也曾劝过他，只因性刚，不能随同，故不敢出。数年来，却日日在省办事，现在湖南四路征剿，贵州广西筹兵筹饷，多系左宗棠之力。”

    上曰：“闻渠意想会试。”

    曰：“有此语。”

    曰：“左宗棠何必以进士为荣，文章报国与建功立业，所得孰多？他有如许才，也须一出办事方好。”

    曰：“左宗棠为人是豪杰，每言及天下事，感激奋发。皇上天恩，如能用他，他亦万无不出之理。”

    上乃及他事。右谨钞录传谕。圣言尚多，略记大概如此。字句之间，未必能十分吻合，然非圣人所语及者，未敢稍附会一语。

    ▲《曾文正公集·书札七·与左季高书》：

    筠仙召对，圣意殷勤，垂询阁下，将来自不免一出。特世变相寻而日多，人材分布而日绌，终恐趋于不支。

    ▲《胡文忠公集·卷六十·己未与左季高书》：

    鄂之谋臣，则曰丈之声名已篆天心。凡官凡绅之人入见者，均蒙垂询，想象之余，与商室傅严为肖等矣。丈在小淹自嗟迟暮，世无知者，则曰：“除非帝赉良弼乃可耳。”今已名在九重，而转有忧色。能忧，是吾丈见道处。鄂人言，惟有劫丈来鄂，位以薇柏，异日不肖他徙，鄂尚可保。用意亦颇深远。特不肖亦湘人耳，疑不能决。

    ▲《书牍·卷五·己未与赵玉班书》：

    兴宁、宜章。郴桂两州先后均陷，永兴亦不保，贼踪飘忽，而各属无官军阻遏，遂以至此！辰下衡郡紧急。此间已发岳防师船前往，分泊梭巡，以扼湘江之险。彼中道府始则忙乱，继则袖手，殊难放心。中丞已饬王人树带所部老勇八百，并统朱惟堂五百、潘鸿熹五百前往。十八日，头起始行，余均俟枪炮到湘，始能进发。将来此路尚须多发也。刘岘庄带所部一千五百余，于十五六两日总发。陶、黄、洪各营均暂归统领，俟荫渠到再说。

    仁、茶陵均催大兵甚急，计此时已过攸县。贼知有备，或暂不来。然南路已糜烂，不可言矣。老兄于奉安后即从戎事，实合忠孝大义。事有缓急，谊并君亲，所贵兼权，乃符至道。和营千人本老兄旧部，益以新募数百，略足指挥。龙海塘一军，属之荫渠。茶陵江口洲一带，则专属之老兄。

    初宾手足难以拆分，已致书润公，属其仍以见还，未知允否？湖北自安徽六安、霍山失陷后，边事亦亟，此举亦本不情也。将来尊军仍须附益，然后可以兼顾。俟荫渠到后再商。江西南安于二月初三日收复，贼尽西窜。西窜者，窜楚也。中丞昨奏请濬川由间道回楚，而调王明山总戎水师，调东三省马队二百，未知圣意何如？然事势则不能不如此矣。

    ▲《书牍·卷五·己未与刘荫渠书》：

    贼之逼祁阳者，志不在祁阳，意在出邵境，与东安贼合势耳。尊军扎伯牙市，两面受敌，兵力又单，亟应退洞田铺、花桥一带，以固宝郡。且田、周均可就近会剿。已飞书与赵玉班兄，由衡州长乐乡过宝，拦头截剿。宝郡或无虞，尊军即拦武冈之头也。贼陷东安，极堪切齿。其先扬言回粤者，乃懈我之防也。

    新宁亟须严防，一定之局。闻江味根已带勇与达川回顾矣。然尊处兵力太单，前岘庄曾属邀致田忠普，已作书致之。今日得其二十七日书，知其行抵宝郡。已飞函促其来尊处会师助剿，并以公牍致之。此军雄而整，老勇二千，新勇一千八百，又益以刘吉之溆勇五百，足当一路无疑。惟此君性颇暴，不易驯扰。若归尊军统领，反易启嫌隙，不如会办省事。

    祁阳诸军不知渐扎渐进，将贼逼归一隅，甚为失算。中丞因濬川迟迟吾行，改调玉班赴衡，昨夜已飞函前去，请其与诸君商，由祁阳直扎熊罴岭，而以水师断其西，庶可断其蔓延之路。此支已一万三千余人，兵力亦敷矣。但愿其迅速逼扎，毋落贼后，则甚幸耳。

    ▲《书牍·卷五·己未与刘荫渠书》：

    初三日之捷，初五日之挫，均于味根信中得悉。贼势全注宝郡，仅田忠普一军扼之九巩桥，不足制之。而新宁赴宝大路中梗，似新宁布置已妥。尊军整理后，亟须由武冈趋宝，力遏贼踪。将来武冈或即属之味根，而尊军或由花桥、田心铺以趋宝郡，想胜筹已洞及矣。胜负兵家之常，此次所损无几，尤不必过于忧愤。逆贼此来，凶悖更甚，并敢仇及忠烈太翁遗蜕，实堪发指！如此神人共愤之贼，亡可翘足而待。惟盼修我戈矛，及时偕作，一殄除之。尊处惨遭贼毒，各勇相顾凄惶，实不容已。未审归里后，目睹惨毒之状，何以为怀？亦惟投袂而起，一雪此憾耳。祁阳贼势屡挫仍张，诸军以无统领之故，心志不齐，颇为可虑。玉班由安仁防所抵衡州，拟取道熊飞岭以西直抵沙滩。沙滩本祁阳赴宝之路，亦可顾由邵赴湘之路，甚合机宜。乃因初十日熊岭得而复失，不得不旋师大营寺，以扼窜衡之冲，而沙滩窜文明铺一路，遂无人堵御，将来祁贼必由此窜宝。赵军当由间道拦头，祁军当以数支尾而追之耳。石逆在枫林桥下蒋宅，张逆在长滩桥，祁阳无杰出之将得以擒之，转令贼势仍张，殊可惜耳。

    ▲《书牍·卷五·己未与刘荫渠书》：

    前由便勇奉复一函，计已达览。全州之贼尽由崀山窜武，味根十九日来书言城外南门对河房屋未拆，致被贼踞，城中米粮子药均属空乏。味根已入城固守，令人焦急之至。此地为宝郡门户，且毗连辰、沅。靖各郡。贼之图此，盖欲为宝郡贼众后路，将由此窜走以入川也。崀山贼尽窜此间，则新宁情形已松。台旆必已援武。能激励将士，速将此股荡平，与味根兜剿而下，则局势可望速振。惟饷项、子药恐宝道中梗，无从取给。中丞已檄饬辰州、洪江措银万两，听尊处与味根领取；子药拨靖州、长安、镇筸各五千斤。饷与子药均陆续运至绥宁听取，以备一时之需，业由公牍饬知各处矣。

    ▲《书牍·卷五·庚申与胡润之书》：

    此后，世能忘我，固为意外之幸。倘复强纳诸世网之中，真不知税驾何所？无已，则舍帷幄而事戎轩，少伸草莽报国之谊。盖数年襄画军事，卒未一履行间。上年宝庆之役，以将领进止未能划一，亟请于骆籥（籥字加一个页）公，愿疾驰军前，一为筹度。希庵回湘视师，亦力劝其行。中丞坚以左右无人，不令远去。致使微愿不遂，每以为歉。今后如不能卑栖岩壑，卒为外人物色及之，则请以数百人营官自处，披坚执锐，以从事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