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杂谈 |
近日暴热,遂重贴旧文《纳凉伦理学》。文/费里尼
纳凉作为城市居民应对反季集中供暖的下意识集体style,其缤纷之姿深入城市腠理,而部分纳凉人士的纯自然主义肢体展示,多年来也一直为人诟病。本文希冀通过对上海最近30年间,城市居民(包括但不限于身份证310开头的)夏季纳凉姿态的分析,佐之以纳凉伦理学之探讨,重建符合基本社会规范/礼仪的夏季纳凉图景。
我对“纳凉伦理学”的理解是,无论何种原因,任何人不必为必须到家庭之外的公共场所纳凉感到羞愧,这是一种“天赋凉权”,不存在“蹭凉”之说;可以容许纳凉衣物比寻常社交着装再简约一点,所谓“省钱又省布”;前述行为须符合约定俗成的社会规范/礼仪,不可引起他人生理心理之不适。
依据上述伦理学定义,最近在大卖场以及著名的宜家,那些在器械、卖场沙发、床铺上旁若无人呼呼大睡的人们,无疑践踏了“伦理”,说得再透彻一点,这就是一群“败德之人”,毫无争议。
前几日,我的朋友上海著名的人文摄影家谢伟民先生(新浪微博@侬好谢伟民)在网上发表了一组照片,分别是30年前和今日上海城市居民纳凉图景的对照。我对这组照片的评论是一句话:有尊严的纳凉和无尊严的纳凉之区别。当然,尊严属于奢侈品,只有在仓廪足之后方能知礼节。任何“尊严”都不可独立于某个族群的现实经济和生存状况而真空地存在。即便我们所处之环境严苛到几乎无法顺畅呼吸,是否意味我们就可以视规范—礼仪—尊严如敝帚?
经常在新闻里看到某些经济欠发达地区老乡屋内的场景:四壁空空,面容枯槁,皲裂的双手捧着一只边沿如锯齿的大碗。我深深同情这些老乡,也愿意在合适的机会相帮他们改善一下生活——前提是,他们知道把自己以及那只大碗收拾得干净一点。这绝非“何不食肉糜”之类的矫情。衣物的干净与光鲜还是破旧无关,器具的洁净与完整还是缺损无关,有关的只是你对为人尊严的理解——此时甚至无关尊严,只是你作为一个人活在世界上,能够尽力调动自己身边资源,让自己活得区别于其他生物的一种意识。
每当看到上边的场景,我都会心底升腾起深深的绝望。山里的泉水就在旁边,他们都不知道把家里的碗洗干净,没救了。
回到城市纳凉上来。我看到宜家里那些东倒西歪一点儿不“见外”的沉睡的中国人时,绝望的感觉类似。回到自己家里,他们可能是好丈夫好父亲好儿子,但是在这里,他们完全就是一种生理需求赤裸而简单的动物,用陈丹青的话说,中国人的信仰就是——去他妈的,活下去最要紧!话剧《茶馆》里主人公也有句台词:日本人狠吧?架不住咱能忍!
况且,纳凉尚无关生死,仅是一种基本生存之外的奢侈品。
三十年前,当上海基本还是本地居民占主体的时候,纳凉场景蔚为大观,令外来者大开眼界。但那时的户外纳凉,人们恪守着基本的规范:男人可以只穿短裤(平脚),那不算失礼;不可影响交通;纳凉半径基本以日常生活所及为标准;那时市中心大型商场不多,但冷气很足,通常人们只在入口“识相”地蹭凉,并不会大喇喇进入恣肆。
更为精当地表述,那时的纳凉,兼具社交功能,每一个纳凉者都不是独立于周边场景而存在的个体,他们只是夏夜社交/享乐圈里的一个分子,有着承上启下左右逢源的功用。人只有在陌生、无人认得自己的环境里,才可以放心胡天胡地无所顾忌,所谓“远嫖近赌”也。
人是最无定性的物种,没有规范以及归属感的约束,人就是一匹野兽,这个已被无数事实证明。在宜家的床铺上呼呼大睡的人未必都是外来的,我相信肯定有为数不少的本城居民——他们只是为残酷现实所惑,失去皈依,进而无意识地将人性中“本真”的一面做了些许自然主义展示而已。纳凉图景的嬗变,也是CPI在日常生活片段的折射——CPI指数越高,纳凉图景越不堪。
既然社会这个“局”还得做下去,那么各自路人甲乙丙丁的台本,还得按照既定方针演下去。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基本要素。
另一方面,政府决策部门应该将纳凉图景作为社会舆情的一部分加以重视。没有无缘无故败德的主人,只有木知木觉忘记职责的公仆。当然,这属于执政伦理学范畴,今天就不赘述了。
前一篇:Yesterdsy蛋疼沪语翻译
后一篇:《上海私家记忆》出版了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