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非理】

那些老男孩教你的事

文/费里尼

当一只小老鼠误打误撞跌进米缸的时候，民间俗语通常赋之于“幸福”、“享乐”的含义，但是从未有人去问过小老鼠，是否就此愿意终身呆在除了白花花的大米，啥也没有的那只硕大的缸里。老鼠也是有老鼠的追求的，尤其是一只对未知生活尚且抱有神秘期待的新新小鼠。以鼠喻人，推鼠及人，一个尚未混迹过江湖的小男人，突然被选择为与并非自己血亲所有的庞大资产相守，那种扭曲人性的煎熬，我见犹怜。

江湖？抑或大米？李想，你且听我这个老男孩和你劈劈情操。

首先，江湖，或者说人生，对男人来说，如果年轻时没有过一点荒唐孟浪，年岁上去是会觉得自己虚度一生的。很多老不正经们就是奋起直追的老男孩变的。你是愿意在上帝都会原谅你的年纪在雪地上胡天胡地撒个野，还是从现在起就存天理，灭人欲，让暗念的种子留待日后发芽？

其次，大米并不仅仅在你不小心跌进去的那个米缸里才有。如果你我位置放低，依旧以鼠自喻，你可以看看我——虽然我年轻时没有过幼齿入米缸的传奇，但是在外边混这么些年，我依旧成了一只……硕鼠。

第三，男人这个东西，不要过于自信自己的意志力。就像我在第一点里说的“暗念的种子”，没做过的事情，总会惦记一辈子。人生如梦，我们来这个世界走一遭为的是什么？我们的出生已经属于无奈的被选择了，如果在我们清醒的大多数时间里，我们还是缠念于被选择的富贵生活中怏怏不乐，那你锦衣玉食的种种，不是无间地狱么？

最后说说你那尚未出世的孩子。为孩子可以舍弃一切，那是指到了我这个年纪，孩子的音容笑貌已经非常具象地融入我们的生活。那么，为了孩子我们可以舍弃非常多的世俗的东西。你不同，你还没到那境界，我就不劝你早日“入缸为安”。你的人生也很要紧，暂且抛弃那个还不曾打动你的孩子，好好规划你的人生吧。

【口述实录·故事】

“被意外”怀孕，我就必须背负起“家族重任”吗？

口述者：李想 24岁 暂无业

（从英国回到上海的第二天，李想就急切地约冬尔见面。“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娶一个富二代，从来没想过要接一个家族企业的衣钵，更没想过结婚生孩子……”这个85后的大男孩一脸委屈与无奈，花了足足两小时大吐“苦水”。而这一切，不过是源于他谈了一场本以为普普通通的恋爱。）

我是在英国留学时候认识慧珊的. 和所有的留学生一样, 初到异国他乡,一群操着各种口音蹩脚英文的菜鸟们第一站就是在语言中心. 出过国的人都知道, 比较要好的朋友很多都是在语言中心认识的, 因为真的进了大学, 都是选课的, 一周见不上几面. 而语言中心是封闭式的填鸭, 朝九晚五地相处几个月后, 称兄道弟的有了, 搬到一起合租公寓的有了, 而由于在新环境中的无助和寂寞, 也更容易让孤男寡女暗生情愫. 慧珊在那拨女生中太不起眼了, 说话缓声缓气的, 尤其英文带着一口浓重的江浙口音, 一次老师提问, 她一开口, 几个不怀好意的东南亚学生就吃吃地笑, 发出恶作剧的模仿声. 她就脸红成一团, 头都埋了下去. 我的英文基础在中国学生中算好的, 又年少气盛, 更是不满他们欺负我们中国学生, 因此当即就和他们理论起来, 要求他们道歉. 那一次的剑拔弩张很快就被老师调解了, 也许他们也见怪不怪了. 我的这次打抱不平却一下子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慧珊开始默契地坐到我身边, 每次口头准备作业, 她也会拉着我事先演习几遍, 她说, 我在的时候, 她就说的顺溜多了.

说实话, 我对慧珊那时没有太大感觉.  但是, 举目无亲的时候, 彼此都有一种安慰. 另外, 我能感觉到慧珊对我的依赖,甚至有些仰慕, 这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也激发了我的大男子气. 很快, 我们分别进了自己的学院, 但是,心照不宣地, 我们就一起在外面租借了房子.  住到一起以后, 我意外地发现慧珊是主内的一把好手, 她不但烧的一手好菜, 还把房间打理的井井有条. 在出国之前, 我在家里也是一个四肢不勤的懒散鬼, 常常要被老妈抽打着整理自己的房间. 我父母一直说出国我就必须要开始生活自理了. 他们一定预料不到我在英国又多了一个妈, 慧珊简直就是旧时家庭贤良淑德的典范. 我的记忆中, 我基本没有为日常的衣食住行操过心, 我的家庭条件中等, 父母的积蓄刚刚好供我英国留学的费用, 给我的生活费也是有限度的. 我原本还认真做了今后的日常开支, 但事实上, 自从我和慧珊住一起, 冰箱永远是满的, 放学回去永远有吃的,永远客厅里有新鲜的水果和零食. 一开始, 我要慧珊把每月的帐算出来, 我们一人一半, 但是她总是说没用多少, 象征性地比房费一半多一点点. 说提多了伤感情, 我也就随她去了. 很久以后想起来, 是我太粗心, 其实我早就该察觉, 慧珊基本没有为钱担心过. 虽然她的衣着朴素, 很少见她像其他女孩一样买名牌.但是, 她的数码产品都是最新款的, 她说是为了和家里好联系. 还有其中两次她说家里有急事, 匆匆赶回去, 临时定机票, 只有商务舱, 她连犹豫都不犹豫. 还有她曾经无意中说, 挺小的时候和父母来英国玩, 那时候就想到英国来留学了.

在英国和慧珊波澜不惊的生活中也会有意外. 说实话, 慧珊是非常传统的中国女孩. 而我在适应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文化环境, 更多了好奇和探究. 在2个学期以后, 我的朋友也多了起来, 来自全世界不同的国家. 经常一群人周末出游, 或者在谁家开派对, 或者晚上去酒吧喝酒. 慧珊和我去了两次, 但是她和我们太格格不入, 不停地提醒我不要喝的太多. 是的, 每每在这种时候, 我就会质疑, 我是不是应该换一个女朋友. 其实, 身边的朋友玩伴经常换, 大家都知道毕业后都各奔东西了. 轻狂都乘年少. 说我不蠢蠢欲动是假的, 西方的女孩更热情主动, 尤其在酒吧玩非常的hot! 同根同宗的台湾女孩也是动静皆宜, 和他们有更丰富的话题, 更多的乐趣. 不过, 潜意识里, 我知道慧珊不是仅仅把我当作玩伴. 更何况, 她对我真的是非常好, 我骨子里是一个柔软的人, 我不愿意去伤害慧珊. 我不会主动去改变现状. 慧珊也从来不干扰我的个人生活.

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时间过的飞快, 我们在英国的最后一年. 之前我和慧珊也讨论过这个问题, 毕竟我们不在一个城市. 慧珊没有说什么, 只是强调, 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我也懒得想太多. 作为我自己, 我踌躇满志地准备回上海大施一番拳脚. 我准备在我这个行业的top公司滚打了几年, 累积一定的行业人脉, 就开自己的公司. 在快毕业前夕的几个月, 除了完成毕业论文, 我们的狂欢也达到沸点, 几乎是大小派对不断, 夜夜笙歌. 在一个荷兰哥们召集的派对上, 所有的人都玩疯了, 众所周知, 荷兰文化的百无禁忌, 我们喝完了无数打啤酒, 震天响的音乐里跳舞跳的精疲力竭, 我的眼前已经只剩晃来晃去的影子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 我觉得有人在拖我,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 似乎看到是慧珊的脸, 身边全是衣衫不整的躺了满地的胳膊大腿, 慧珊几乎是把我从人肉堆里拖了出来. 那次, 我整整睡到第二天晚上才晕头转向地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 我看到慧珊时吓了一跳, 她坐在客厅里, 很安静, 但是眼睛红肿. 我内疚地要命, 想安慰她, 她却拒绝了, 说, 要好好和我谈一谈.

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像脱了疆的马, 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力. 两天后一位富太太就坐在了我们厅里,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慧珊妈妈, 也是第一次知道慧珊其实是一个 “千金”. 慧珊的妈妈, 作为他们家族集团的付总经理, 说话有条不紊, 言简意赅. 很快, 我就非常清楚的被告知: 1. 他们家拥有一个庞大的家族企业. 2. 因为慧珊是唯一的孩子, 所以她肩负这个责任. 3. 由于慧珊的天性问题, 因此她必须找一个丈夫一起来担当这个重任. 4. 慧珊被送到英国本身就负有这两个任务. 5. 也是最重要的, 我必须立刻娶慧珊, 因为她已经怀孕了. 我想在这里说, 不是所有的女友的突然怀孕都是电视里的狗血情节. 绝对不是! 如果她告诉你意外怀孕, 那一定她已经 “准备意外怀孕”了. 在我们一起的日子里, 我从来没有操心过避孕问题, 慧珊一直有计算 “安全期”和避孕药的双保险. 但是, 我不知道, 在我们快回国前夕, 她已经准备 “意外怀孕”了. 我因此毫无准备地 “被意外”了. 在这些前赴后继的shock前我简直毫无抵抗之力. 慧珊妈妈离开的时候最后通牒是: 他们会去找我的父母谈的. 慧珊的孩子也是他们的未来和希望. 此外, 她还意外深长地说, 李想, 要实现你的理想, 你可以少奋斗不知道多少年了!!这几乎是她最温和的一句话了.

在回国的航班上, 我第一次好好整理了一下思绪, 也第一次好好地端详了躺在我身边沉沉欲睡的慧珊. 她真的有如她外表的柔软么? 一个姑娘肩负着帮家族物色继承人, 来到异国他乡, 在这么长时间里不露声色, 忍受我的任性. 她也应该知道有多少次我险些就离开了, 但是, 什么样的魔力让我一直在她身边呢?  我有些心虚的发现, 我对她也是有依恋的, 就像依恋我的家人; 但是, 我的人生在还没有开始就已经 “被选择”了么? 我就要结婚了么? 我一直以为要30而立后再成家呢?! 我就要当爸爸了么? 就在我的哥们背着行囊走天涯, 或者在家打通宵游戏的同时, 我就要给孩子换尿布了么?  我就要一下子要背负一个原本和我毫无关系的所谓 “历史重任”了么?  我甚至还没有机会去面试, 还没有机会体验过职场, 还没有开始我自己的事业……等等, 难道这就已经是我的事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