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将迈克尔.杰克逊的歌塞进自己的耳朵,任由自己随着深渊般迷幻的音乐在光怪陆离的想象中驰骋。这是我自己的世界,一个无人打扰的世界。每当我心情沮丧或茫然失落的时候,总喜欢象这样浸泡在漂荡的音符里,长时间的一动不动。那一刻,心灵离开了躯体,跳入音乐的海洋去寻找慰藉。
音乐会带给我一种高高在上的奇妙感觉,让我远离正被我唾弃的现实。由此而生的优越感使我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这是我一直想要保持的最佳状态:既对一切都无所谓,把什么都不太放在眼里。。。。。。
事实上,我当然常常无法达到这个最佳境界。我承认我对今天白天的事可能过于敏感了。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经常会无理由的感觉到一阵焦躁与不安。有时觉得自己就象一片落叶,看似热闹的随风飞舞,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要飞去什么方向。就这样任由自己每天孤独的游离在学校与家之间。不需要别人,也不被人需要。可以和所有人称兄道弟,谈笑风生,却无法真正的把任何人当朋友。我甚至经常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自身的一切就是每天从自己嘴里说出的那几句笑话。话音落了,旁人笑了,散了,自己也就如夜空中的烟花般淡去了。
我一时间无法定义自己,这让我觉得没有安全感。就象一出好戏就要开场,所有的演员和观众都已各就各位,只剩下我傻傻的站在空荡荡的舞台上,焦急中不知该去幕后还是该跳下观众席。。。。人活着就总要去扮演一个角色,观众也是角色的一种。就象班里那些默默无闻的同学,他们悄无声息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得其乐的看着别人的精彩,或随声附和或暗自耻笑。而舞台上,林勇在扮演一个痛苦的暗恋者;夏红正投入于一个迷人女生的角色;李永宾举手投足都努力演绎着一个帅哥的形象,尽管演技时常夸张而过火;喵喵在班里大众宠物的造型无可取代。。。。。。。他们都站好了自己的位置,只剩下我。
现在想想那种感觉跟失业差不多,茫然,不知所措。问题是在此之前我曾有一份相当不错的差事:在初中扮演一个极具叛逆的小混混。显而易见,我的演技堪称精湛且备受瞩目。而现在,剧终人散,转换了舞台。我在观众与演员的角逐中努力挣扎着,花了近一学期的时间来试图改变自己适应这全新的舞台,仅仅希望自己可以对号入位。最后发现,我仍孤身一人,而且已经筋疲力尽,面目全非。
我累了,不得已蜷缩到观众席的最后一个角落。变成了包括台下观众在内的所有人的观众。逐渐适应被孤独和黑暗所包围。它们就象是寒冬的早晨裹在身上的那床厚厚的棉被,带给我暂时的,却是温暖的安全感。
直到今天下午,喵喵和李永宾突然闯进我的地盘,莫名其妙的把我拉入他们的舞台。众目睽睽之下,让我有一种无处可藏的懊恼与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扮演些什么的尴尬。这正是我愤怒的原因!
第二天一整天,大家似乎都变得沉默起来,各怀心事。小涛时不时的偷望一眼身边的李永宾,再关注的盯一阵喵喵。我知道他猴急一样的想知道昨天喵喵到底跟李永宾说了些什么。我反而对他们有些躲躲闪闪,不想卷进他们俩的暧昧中去。
下午上专业课,喵喵竟然端着画板坐到我旁边,动作自然得好象我们已经形影不离了好几百年了。我真不明白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喵喵的闺秘啦!说实在的,我当时不耐烦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但对着那张可爱而无辜的脸蛋,我只能暗自长出一口气而已。
她把画板支在腿上,两只手搭在最上边,用它遮着脸,在画板后面侧过头来。
“又要开始了。。。”我心里绝望的想。干脆也停下手中的画笔,望着她。
“我喜欢李永宾。。。。。”
我被这小女孩如此直白的一句开场白差点掀翻在地。但经过昨天他们俩的一番折腾,我也不觉得惊奇了。只是小涛。。。。。
我想到了小涛。此刻他正在认真的画画。他的裤子大概有两三个星期没洗了,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各种颜色的斑迹。头发东一缕西一缕的飞着。小眼睛在看静物时努力的睁得很大,一双漂亮修长却又脏兮兮的手拿着画笔和调色盘,极其扎实的在画纸上一笔一笔的摆着颜色。
他有个坏毛病,画完一笔颜色后,在水桶里涮干净画笔,接着他竟然喜欢把画笔放在嘴唇边去把笔刷摆平顺!通常这动作我们都是在调色盘上来完成的。这种极不卫生的毛病现在看来简直不可理喻。但在当时,这被认为是个性艺术家所拥有的常人难以理解的怪僻吧!
况且在那个时候,每个学美术的孩子都希望自己是最引人注目和最有个性的一个。对于身边人的某种超乎寻常的举动向来见怪不怪,甚至有些不以为然。当你看到小涛把没有涮干净颜色的画笔轻轻按在嘴唇上,甚至看到他张开那张残留有颜色痕迹的嘴巴跟你讲话,而你只是面无表情的跟他攀谈,仿佛一切都正常得天经地义时,那种感觉才是最酷的!
我有些敬佩象小涛这样的男孩,永远知道什么对自己最重要。尽管平时一副调皮浪荡的模样,一但拿起画笔就即刻自信得象个足以统治世界的君王,那份专注总会让我有些着迷。。。。。
我回过神来看着喵喵:
“你没觉察到小涛喜欢你吗?”
“哎呀,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我就是喜欢跟他逗着玩儿。”
“哈哈哈。。。他还是个孩子?!你以为你很成熟吗?!”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小家伙今天讲的话句句出人意料。
喵喵不好意思的笑笑,转开了话题:
“我的日记被李永宾看到了,我在日记里写了他。。。。。。”
难怪!我在想李永宾当时一定得意得要命!
“他昨晚说,他会替我保密,不告诉别人。。。。”喵喵微笑着,已经开始用那种谈及自己心爱男友的语气来讲话了。看来昨晚他们有一段快乐的时光。我笑了,为这个小女孩在我面前表现出的不加掩饰的幸福。
“哎,刘恋,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啊?”
“哦,还好吧,象个大哥哥,挺会谦让和照顾女孩子的。我就嫌他有时太罗嗦,话太多!当然你也许根本不会介意,对吗?”
喵喵又用小拳头掩着嘴吃吃的笑。
我忽然间就瞄见坐在最边上的李永宾露在画板外面的半张脸,仍然是用那种近视眼特有的凶巴巴的眼神在盯着我们看。我故意冲他挑挑眉毛,撇撇嘴,表露出心中的不屑:不就谈个恋爱吗!至于搞得这么神神秘秘,躲在一边死撑着扮酷吗?!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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