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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挖我的老疮疤

(2006-11-17 10:50:15)

 

 

山涧笋竹网友:你好!大家嬉笑点,我这个主笔嘛,其实什么也不是,一个虚衔,比主妇还差远,那是杂志社给本人一个面子,只要想想,咱报社是笔筒,一支支的笔要多少有多少!新闻界多的就是笔。有人觉得其中一支笔用久了,也立过功,马上扔也不好意思,于是说:这支笔(曾经)比较主要,那就叫“主笔”吧,所以,当然不是什么官(只是本社情况。其他报社的主笔可厉害了,写社论,写要闻,代表报社立场和笔阵最高水准的),人家马老师也是心存恻隐,怕我受伤,又给添了一点面子,以至于鄙人面孔上的“盔甲”,越抹越厚,心,也就有地方躲,并怡然了,哪里有什么尴尬?欠他情还来不及,这是真话。

所以,对hahah的自言自语,我是“有所谓”的噢,只是翌日早晨刚看到而没有及时反应罢了。

不过啊,这个“有所谓”已经是个老疤——也就是人间的功名荣禄——了,我就像愚公,自己的手指已经先“hahah”不知挖过多少遍了,每挖一遍就“血淋嗒滴”,而且常年挖疤不止,挖到现在,已经疲塌了,以至于那个“有所谓”其实也就类似于蓬头老妪的性反应,前戏之下,偶有一“悸”而已,已经不太敏感了。

既然有人关心并且同情,我何不再挖挖老疤呢——我年轻时志向曾经很大,但是家里没有背景,足足10年在工厂也就是我老婆所谓的“底层”做工,那时代不流行钱,流行荣誉,作家的荣誉最大,我就向往做作家而且要做“伟大的”。

我最想做个小说家。但是小说家要有比绣娘还细心的提炼和编织诸般细节的耐心和能力,我没有。恰巧有机会进入新闻界,我就进啦,那时候记者的地位远低于作家,但是一篇稿子见报多少也有粉丝嘛,可以高兴几天……再后来就不断地做新闻小官,严格地说是“吏”,正科级,康复杂志编辑部主任、劳动报特稿部主任、新民周刊特稿部主任——渐渐地“主任”也没得做了,落到“自言自语”的地步,呵呵,人的一生就这么快地交待掉了,说平凡而潦倒的一生,一点不为过。

总的来说是咎由自取。因为还在“主任”的位置时,我就有很多跑官的机会,只要努力“跑”,不愁做不到,官场那句名言现在谁不知道——第一“上面有个人”,第二“自己不像人”,那,还有什么官做不到?当然我也不是没有做过溜须拍马之类的恶心事,但是不知何故,每次干活的时候,总觉得有个人对我学着舌做怪脸。每次都这样。我就知道我不适合在官场混了,因为我不同意我。

其次是懒。曾有多次机会去一些二线的杂志和报纸做总编或者副总编,但是想着天天坐班和广告、发行的指标就觉得性价比不划算,什么总编?不也就是个“吏”嘛,循吏循吏,天天要“循”、要坐班的,我可是个构想细节都嫌烦的人,哪能做好吏。

但是人性好贱,真正一点“官屁味”也没有了,心里又不爽了,因为那些势利的小屁孩马上就不当你一回事了,所以最先无吏可做的时候,心情确实很不好,老想着自己是怎么被掰的,老注意着别人怎么不把自己当回事了,但后来心情一天天地好了起来,毕竟“人生无大事”,而且官场里有比做新闻官更焦虑的吗?整天要和上面保持“高度的一致”,整天对口径,收“通知”,撤稿子,长此以往勃起就有困难了。

后来,我路遇一位中学时代的朋友,他的人生观,不但彻底改变了我暗自挖疤的恶习,而且还刺激我运用半文半白的形式写了一篇犬儒随笔,现在不揣冒昧和你共享如何——

 

某友人

 

某友人,素自嘲,精研文学二十年,迄无所成。十年来,下岗,丧偶,股票套牢,老屋动迁,移居沪西南,而性情不改,遂于宜山路附近开一报亭,心情比我辈还快活。

叩其深层意识,乃微笑作答:人之愉快,在于心情,当年惠能大师听众僧辩论,一说风动,一说幡动。惠能大师说,幡没动,风没动,是你们心动。

所以心是快乐之源,先我之心快乐者,不知亿兆千万,后我之心悲痛者,亦不知亿兆千万,我选快乐。

我说,你是否有点阿Q精神。他却笑着说,你还是读书不多,人生在世,愉快第一,你只要足够聪明,快乐就在你的“卡”里,随时可刷。

你下岗了吗?嗨,你只要想想有多少高官在牢里,你就会释然,毕竟,我是自由的!上班时助动车熄火了,你应该高兴,你幸亏没在日资企业考勤;股票套牢了,你也该想想,我居然还能吃套,说明我还有点钱财,假如我没有这笔钱呢,岂不是更甚的弱势群体;脂肪肝糖尿病算什么,你应该快慰,你毕竟还没有生癌。

你应该感恩,你的冰箱还能制冷,电视还有画面,你的保险还不至于是烂钱的窟窿。你的住处的确离市区远了一点,但是一想到“热岛”,一想到滚滚废气,滔滔人流,嘎嘎噪音,你还不快感激命运预支你一张健康的支票。

你一个犬牙酸疼,幸亏不是满口的牙酸疼;你手指扎刺,幸亏不是眼中之钉

人是一个动词,心是一个旋纽,你坚持往快乐的一端拗,你就快乐了。

我说,人之衷情,莫过于子,万一你的孩子“不良”或愚钝,你又如何使自己快乐起来。

友人笑笑,人之痴迷也莫过于子。孩子天生有利根有钝根。有没有出息,说到底还是他的事,你只要想,古来神童皆寂寞,你还不心平吗,想想李白、陶渊明的孩子非呆即憨,你禁不住又要亲犬子一口。

“这么说你就没有不快活的时候了?”

是呀,友人说,大家都追求成功,那就让我接受失败好了,人们潮水一样地趋名趋利,又潮水一样地被名利消灭。我努力过了,但是命运和努力同等重要,李商隐有诗: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就是这个道理。如果人人都是老大,这地方还能住人吗。

东方报亭,冬可以吹雪,夏可以听雨,咫尺之地,视接古今,快乐与否,存乎一心。

某友人可谓得道矣,我自叹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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