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年的那一天,西湖清明时节雨纷纷,那不是初春迷离的细雨,应该是情人无助的眼泪。那个故事发生在西湖,发生在断桥,发生在很多很多年前,也依样画葫芦传唱了很多很多年,因为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只羡鸳鸯不羡仙,却痴心错付、有眼无珠,让自己永世不得超生。她想要执子之手的男子本是个寡情懦弱的人,因为后世人的怜悯,给他们主观臆断了一个美满的结局。可是在今天的故事里,男子不是多情坚强的许仙,而是令人深恶痛绝的许宣。故事不是《新白娘子传奇》,而是《雷峰塔》。
白蛇凡心触动,无心修炼,决心下凡走一遭,找寻有缘人。
三月的西湖,春光无限,这样和丽舒畅的光景,白蛇坠落在如画的杭州,巧遇断桥上的许宣。那时的许宣祖上世代行商贩卖药材,是临安城最普通的小市民,他自幼父母早亡,寄人篱下,自然夹带一丝隐隐的忧郁。本是最平凡不过的凡夫俗子,却有着俊美不凡的模样,最初就是他倜傥的模样和抑郁的气质打动了白蛇。
空中顿时雨如情丝,那是白蛇精心织就的网,她费尽心思,只想网住自己的心上人,可不料,最终被虏获的,是她自己。
她上了他的船,她借了他的伞,他们以伞为媒,白蛇携富有的嫁妆欣然下嫁,此刻许宣的感觉应该是突然有好运从天而降的惊喜,人财双收,即将翻身农奴把歌唱,从此扬眉吐气了。他拿了她给的钱准备请媒人说亲,却发现这些钱正是管库失窃的银子,他吓得赶紧逃到苏州。白蛇紧追而来,一番凄美无辜的说辞,许宣终于软下心来,与白蛇结为连理。然后他们开了一家药铺,夫唱妇随,济世为怀,本是一番人间佳话,谁知平地起波澜。
端午节,她喝了雄黄酒,现出了真身,吓死了许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活了许宣,可从此时开始,许宣对白蛇有了二心,他不再信任她,他想摆脱她,却又那么怕她。那样如花妩媚的妻子居然是只大白蟒,想想就吓破了胆,可是为了保命,他还是会对她假装恩爱,强颜欢笑,爱情一旦增添了虚伪,就变得异常可怕了。我真心待你,你却对我处处留心,这样的婚姻还能持久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蛇给许宣带了龟精进献的八宝明珠巾外出郊游,被萧太师派的差人锁拿,扭送官府,发配镇江。而金山寺就在镇江,法海也即将出现……
白蛇赶到镇江,星光泪眼,楚楚可怜,又一次夫妻团聚,只是明眼人一看就知,他们夫妻二人已经渐行渐远了。后来,许宣遇见法海,随法海去了金山寺,白蛇与青儿前去索人,水漫金山,残害了无数生灵,走到这里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即使有千种万种理由,也难以抵消如此多的人命。白蛇的结果注定不会好了。
许宣又一次回到白蛇的身边,只是此时的许宣已经完全忘却白蛇肚里的骨肉,忘记了这个曾对自己有恩的女人,他只想法海尽快收了白蛇,还他自由。有时候人与人尤其是夫妻间的冷漠让人不寒而栗,是怎样的绝情让他一心想推枕边人于死地。
白蛇终于产子,她沉浸在做母亲的喜悦之中,许宣也是喜悦的,因为他知道她的末日快到了。他为娇妻插上金钗,浓情蜜意,笑颜如花,背地里却咬牙切齿,背叛得不遗余力。法海从天而降,有了许宣的里应外合,他自然轻而易举地收服了白蛇。白蛇得知自己的枕边人陷害自己,昂首高傲地看着许宣,满眼凄绝惨淡,她死死不肯现出原形,垂死挣扎,却最终被命运凌迟,长压雷峰塔,永世永生。
西湖的风景依旧如画,和当初他们初识时的光景很像,相识于西湖,被困于西湖,这是个幸福的起源地,还是伤心的发源地。那样草长莺飞的西湖故事,到底是她幸福的开始,还是她噩梦的起始?
那样本事的一个妖孽,却被一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那样多情用心的一个女人,却抵不过命运的嘲弄。白蛇和许宣到底谁是妖,谁是人?谁的血是热的,谁的血是冷的?这世间的感情,谁辜负谁,谁被谁辜负?谁欠了谁的幸福?谁又能说得清楚。
她只想下凡走一遭,不做神仙,只做一个最普通的女人,可是这点小心愿都是奢望,她与他演绎的故事写满了辜负与被辜负,最可悲的是,她从来心甘情愿。在万劫不复之前她会不会感叹:可惜了我千年的道行,可怜了我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竟然败在你一介凡夫俗子的手里。爱情的故事里难有千古不变的结局,但是却总是有很多永世不变的道理,例如:多情的往往都是伤得深的。而我们常常明知真理如此,却还是会自己亲手挖一个坑,然后心甘情愿地跳进去。
故事很短暂,故事结束了。西湖依旧是人间天堂,经历无数烟雨,多少人执手偕老,多少人擦肩而过。
结局总是会有一首歌应声而和,就像忘了当初如何意外地遇见你,只记得我曾经用这首哀伤的歌偷渡自己狼狈的灵魂:
你的衣袖有我的眷恋
我的眼睛有你的缠绵
天将雪夜正黑吻在眉睫
漫漫长路孤独无所谓
云淡风轻管它是与非
不怪罪爱太美如梦纷飞
多情笑我从容不觉心碎
流金岁月相恋值得一生醉
多情笑我不只风花雪月
最终你还是我襟上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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