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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轩
不久前,在美国长大的妹妹来台湾过年时,除了带她逛夜市、吃大餐、参加朋友聚会,想来想去应该来点刺激的,于是我去买了一大箱烟火。
虽然小时候跟老爸放过几次鞭炮,但我成年之后回台湾倒也没试过。这次奋勇带妹妹体验放烟火的滋味,心里却偷偷紧张。卖烟火的小弟看出我是个菜鸟,瞪大了眼睛叮嘱,不要直接用打火机,点不着也千万别低头去看,免得瞬间把脸炸开花;还有,烟火很吵,如果被民众检举,即使是过年,还是会引来条子。
当晚我跟妹妹沿着基隆河摸黑走进水门,找到一块空地,我点燃了引线,火光一冒,我们拔腿就跑,不到几秒钟咻咻咻!五彩缤纷的光芒点亮了天空,伴随着轰轰的声响。妹妹坞着耳朵,兴奋地盯着天上,但同时还不断东张西望,担心警察会出现。
烟火声音实在够大、回音竟然在河岸两边反弹几次才消失。果然,一辆闪着红蓝警示灯的车子开过来了。「警察!警察!」妹妹「小声地」对我大叫,但那时躲也来不及。车子开到面前,走出两个黑黑的影子,第一句话竟然是...「新年好!」
「新年好!」我们很心虚地回答。
「你们在放烟火吗?」
「放完了!放完了!」
「喔,不要再放啰,现在晚上会太吵。」警察说完,又祝一次我们新年快乐,就回到车上开走了。
妹妹满脸困惑。「那真的是警察啊?怎么那么友善?」
没错,在我跟妹妹长大的纽约,警察才不会那么好讲话;还记得我高中时在纽约中国城看到警察横过马路,跳过车顶追人,活像是演电影,也见过路人因为跟警察顶嘴就马上被反铐丢上警车。还有一次在国中,我跟同学回家时在路上被抢,而那同学的老爸是退休警察,二话不说便上街找人,结果在附近一家电影院的大厅抓到了抢匪,还在逮捕过程中开了一枪!虽然没打到人,倒是在电影院的门框上留下好深一个弹孔。
在纽约当警察的确很危险-每年都有好几位因公殉职,而每次有警察殉职,就见几百位警察身穿制服,列队以最隆重的仪式向同袍致敬,地方新闻也必会报导。纽约警察待遇佳,是一辈子的职业,只要作15年就可以退休,并每年领200万台币全薪。重点是,他们的强势来自政府给予的权利,以及民众的支持。在执法的过程当中,他们完全不苟言笑,对专业的执法保持冷静、迅速、甚至「无情」的态度。纽约人凶悍,所以纽约警察不能慈眉善目。
台湾可不一样了。我的外国朋友为了女生跟别人打架而闹上警局。我去为他做翻译,就对台北警局里的轻松气氛感到意外。警察一幅和事佬的样子,有说有笑,还给我朋友不少谈恋爱的「建议」。有次我手机被偷,跑去警局备案,警察还请我吃卤味。可能因为台湾重视人情味,所以一个完全「铁面无私」的警察反而就不受民众喜爱了。但是当台湾警察自己都推出水汪汪眼睛的卡通版海报时,执法还硬得起来吗?
想起我曾经在美国看过,警察把人踩在地上的画面。如果这发生在台湾,不知会上多少新闻,警察会被骂得多惨。或许就因为民众凶悍,台湾的警察才不得不慈眉善目。哪个比较好?实在很难说。如果今天是我的孩子被抢了,当然希望有纽约警察来捍卫执法。但当我们在河边放烟火时,又指望警察有话好说。
现在回想,也觉得挺妙的,当晚为什么刚刚好我们放完,警车才出现?他们是看情况取缔,还是怕我们冒险,又或是好心为我们把风?
我不知道,但起码这回,我觉得还是台湾警察好!
( 原刊登于台湾《联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