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杂记(九)

  《红楼梦》的诅咒

我一直认为，真正的文学遗产是有灵性的，它不仅能左右作者的命运，对迷恋于它的读者也会产生魔法般的影响。《红楼梦》就是这样一部著作。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着处；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这首《红楼梦》里的葬花诗在戏曲、影视剧中常被演绎为一个经典片段，出演过黛玉这一角色或唱过这首“葬花诗”的演员数不胜数，我想举几个例子说说它对如花似玉的女演员的影响。

据《书香门弟网络图书馆》资料记载，1944年，色厉内荏的敌伪当局颇感自己的日子不大好过，伪“华影”的头目们也想通过搬演一点中国的古典名著，来“缓和”一下影界和观众激动的民族情绪。于是，由卜万苍编导的《红楼梦》获准“开麦拉”。而且懂得行情的张善琨当众拍了胸脯，愿意投下大本钱来。

《红楼梦》摄制组在汉奸影人张善琨的支持下，首先调集了一批当时正“走红”的明星，来串演剧中的角色。著名影星“金嗓子”周璇应邀出演林黛玉，其他，如袁美云“反串”贾宝玉，梅熹演贾政，郑玉如演晴雯，王丹凤演薛宝钗，白虹演王熙凤，欧阳莎菲演袭人，还有韩兰根等人也参加进来。《红楼梦》的拍摄日程安排得比较紧迫，因为它拖住了一大群明星，推迟一天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影响到下面几部影片班子的组合和进度。为此，张善琨经常到摄影场地来“督阵”。平时，这位张老板与一些社会上有名望的影星打交道，还能“以礼相待”，但转到他进摄影棚督阵时，则板板六十四，瞪着一双眼睛，俨然像是哪座庙里走出来的菩萨。

一般底层的演职人员，见了张老板不是回避，便是埋头干事情。如果他看不顺眼，那就叫你倒霉。轻者训斥或者扣薪，重者敲掉你的饭碗，甚至威胁着要送你到那个叫人闻之毛骨耸然的“76号”魔窟。对这一点，伪“华影”的演职员们都是记忆犹新的。那还是两年之前，伪“华影”拍摄第一部“中日亲善”的电影《春江遗恨》时，有个叫梅慧华的女演员就被张善琨打过耳光，并说要送她到“76号”去，叫她尝尝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敌伪特务们的厉害，后经一再讨饶才算幸免。

在《红楼梦》拍摄中，周璇虽没挨到张善琨的耳光，却受到他的一番奚落。在拍《黛玉葬花》一场戏时，由于周璇有神经衰弱的毛病，加上拍片连轴转带来的疲劳，周璇荷锄“葬花”时，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卜万苍见状，宣布停拍。当时，张善琨正在现场督阵，看到这种情况，不满的神色挂在那张死板板的胖脸上。他阴阳怪气地对卜万苍说：“老卜，你真有眼力，选了一个活林黛玉啊！”

在场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他马上又冲着周璇说：“周小姐，你也太做人家了，拍部戏能赚那么多的钱，连一点营养品也舍不得买来吃。你这样苛待自己，你看，今天大家都得为你停机器啊！”

周璇听了这番话，心里实在憋不住了，涨红了脸，泪水模糊但强打着精神说：“张老板，你放心，不会耽误你赚钱的时间，我马上去打两针回来拍戏！”

一角成病。《红楼梦》拍摄完毕，周璇病倒了。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老感觉眼前出现一种幻觉。无奈，只好请当时上海的名医、西郊虹桥疗养院的神经科主任粟宗华医师来给她诊治。

周璇后来死于精神病，年仅39岁。从这份资料中可以看出，周璇的精神病是拍摄《红楼梦》时开始发作的。影片的插曲《葬花词》和《悲秋》照例由这个“金嗓子”演唱。而《红楼梦》也是第一部被介绍到日本去的中国电影，与此同时，她的歌也通过日本歌手李香兰被广泛传播到东瀛，影响深远，甚至惠及到歌坛上的后来者邓丽君。这些，已与本文无关。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这一段“葬花诗”恰是后来周璇命运的写照。她飘泊香港，回到大陆后寄居在著名影星赵丹家中，直到玉殒香消。

无独有偶，2006年11月6日，著名歌唱家郑绪岚在江苏台《女人百分百》栏目中做了一档节目，这也是她2004年在加拿大举办《红楼梦》个人演唱会后，第一次在公众场合露面。她现身说法，讲述了她与《红楼梦》的一段渊源。

大概是在1999年，新加坡举办王立平的《红楼梦》音乐会，王立平大概也相信《红楼梦》是有灵性的，因此，并不同意这场音乐会由一个歌手主唱，“享受阳光，分担风雨”是大家都喜欢的一句广告词。无奈那个新加坡指挥百般坚持要由一个歌手演唱，这个歌手就是郑绪岚。不去说这场音乐会在观众中产生的影响，只说郑绪岚一人完成了整场演唱，竟然没唱错一个字，可以想象她对《红楼梦》所下的功夫和痴迷的程度。

音乐会下来，郑绪岚的厄运便开始了。先是发现自己可能得了肠癌，住了几个月医院，身体便衰弱得上不了手术台。就在此时，她相爱十年的外籍恋人也住进了这家医院，他得的是黏膜癌。看上去郑绪岚也许要先恋人而走，她怕她的死会刺激到他，主动提出转院的请求。更蹊跷的是，转院后的郑绪岚在做手术时，原本是左边肠子有问题，医生却把她的右边肠子割了下来，她不得不再做第二次手术。术后能行走了，她便心急火燎地去探望她的外籍恋人。但她收到的却是医生的一纸病危通知书。她想不出什么办法去安慰她的恋人，她问恋人想要什么？她的恋人说：“就想听你唱《葬花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