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堂弟小我两岁,因为我们都是独生子女,所以我们互相也就是唯一的兄弟。我们兄弟虽然不是经常在一起,但从小到大感情却一直很好,甚至好过很多一奶同胞。在可预见的将来,他也应该是与我在这个世界上共同存在时间最长的亲人没有之一。他对我很重要,因此在这新年即将到来的时候,我想写一篇文章来记述我们之间的故事,以便随时可以拿出来回味。
我在小的时候长得又白又胖又是长孙,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堂弟相对于我则是又黑又瘦,得到长辈的关爱也比我少很多。虽然他不曾发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但我在成大后知道这段历史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有种无名的内疚,其实作为孩子堂弟要比我可爱和听话的多。
我小时候属于那种“蔫坏”型的孩子,虽然很淘气想法也不少,但胆子小心理素质也不高,跟其他小朋友对战时受伤的总是我。爸爸如果早晨说晚上要收拾我,我这一天都过不好,基本上属于“窝囊废”,而堂弟则是个不爱说话但却十分有主见的孩子。
记得有一次,我跟堂弟还有一群小朋友在奶奶家楼后玩。在玩的过程中发生了争执,那个年代的小孩一般都会采取武力方式来解决问题。其中一个很小的孩子用棍子打了我一下,我那时没什么脾气,还想跟他继续讲道理,可那孩子根本听不进去,并还准备继续“修理”我。这时堂弟出马了,三下两下的就将那小子制服了,记得当时他还说“你要再敢动我哥我就打死你。”听着这句话我觉得很是有面子,感觉有个弟弟可真好,这一情景被叔叔看见了,晚饭时叔叔还在夸奖堂弟保护我的“壮举”。后来我才明白过来,我在这个事件里的角色很尴尬,正常的剧情应该是我这个作哥哥出面保护弟弟才对,现在反过来还要他保护我,的确是件很没面子的事。
堂弟的心理素质也比我强得多。还是在奶奶家,有一次暑假二伯带他来玩,他看到我住在奶奶家便要求也住下,但二伯死活不让,而且还拿很多事情要挟他。比如不带他去海边玩了,还有不买什么玩具了等等,最后还说要揍他,但堂弟很坚决,无论二伯如何威逼利诱他丝毫没有动摇。记得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你什么也别说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在这跟我哥一起玩。”最后他真的挨了揍,他的愿望也没有得到满足,但他始终没有屈服。看着他被二伯强行拽走的时候,那闪着泪花的眼睛一直看着我,好象在期待着什么,而我却很让他很失望,当时整个过程大约有半个小时,我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所以在童年时,我没有像一个标准的哥哥那样呵护关怀过弟弟,我欠弟弟的东西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无法弥补的。不过我也坚信,他从来没有怨过我,在他的心里我一直处于很重要的地位,为了我他可以放弃他能放弃的一切。除了这些不太快乐的事,我们的童年也有不少温馨的记忆。比如我们一起在奶奶的床上打扑克,比如我们一起在楼前“修长城”和“砌水坝”,还有就是一起燃放鞭炮。
童年时代的春节是值得怀念的,尤其是奶奶在世的那些年,每个小家庭买的鞭炮都汇集在一起堆积的像山一样。几个更小的弟妹主要负责看还有运送“弹药”,放鞭炮的主力就是我和堂弟。我们的想像力很丰富,别人家的孩子就是简单燃放,我们却可以玩出各种花样来,把燃放鞭炮玩出了故事情节提高到“艺术高度”。
在燃放之前,我们先用数个小时把雪堆改造成“模拟城市”,桥梁、城堡、城墙、道路、要塞都做得惟妙惟肖,然后再把各种鞭炮安放在城市之中,最后再瞬间实施“定向爆破”。很可惜那个时代没有摄像机,否则那些“经典的画面”一定会让我们的后代折服,折服我们在玩上的境界。
还有一种玩法是动手制作一些仿真军事装备。比如用子弹壳或废钢笔制作近代军队中的加农炮。为此,奶奶和大伯母缝纫机里的轮型线轴经常出现短缺(这是制作大炮轮子的绝佳材料)。然后将做好的各式火炮排列整齐,根据各自不同的口径放进不同的弹药,依次点燃后就是激动人心的画面。。。
同样的游戏我记得在2000年春节还自己玩过,不过已经没有了乐趣。虽然火炮制作的更加精良,也再没有大人们的打扰,但因为没有了堂弟,一切都变了味道,有的快乐是复制不了的。。。
我们的童年算是灿烂的,但在奶奶去世之后这个灿烂就中止了,一切来的是那么迅速那么的突然。1988-2000年这十几年中,我们哥俩好象只见到不超过5次,其中只有两次算是正式见面。一次是大伯母去世,那种场景人很多也很乱,没有多少单独的交流。还有一次是在我家,我们一起喝了半天酒。时间大约是1995年前后,因为什么原因见的面我忘了,记得那天我们喝的不少,聊的也很多。大致是一起回顾了全部的童年,在喝高了之后,我们还一起展望了一下未来。记忆中那次谈得非常好,整个过程都是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的,通过那次的见面我知道时间并不能消磨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我们共同生活在一个大家族里,这个家族不是贵族,跟很多“破大家”一样充满着各种各样的矛盾,并且还都很明显的展示出来。几乎每两个小家庭之间都有一些不和谐的往事,也因此我们见面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但我知道我们永远都在彼此的心里。长辈们之间的恩怨并没有影响到我们,反而他们之间的状态却使我们俩更激起了对团结和睦的向往。
2000年我开了一家网吧。在开业的第二天,一个特殊的顾客出现了——他就是我的堂弟。他发现老板是我很兴奋,我们旁若无人地聊着只有我们才懂的故事。我当时一个人忙里忙外的没人帮我,正好他出现了,我没有思考就直接给他下了命令。从那天起他又多了一个兼职,每天下班后,骑车至少5公里到我的网吧做义工并负责“拉客”。
那几个月我们几乎可以天天在一起,那是属于我们的第二次童年。那次经商没有给我带来财富也没有留下什么美好回忆,但因为有了堂弟,那段岁月却是我成年后难得的快乐时光。最终他没有要一分工资,却为我义务劳动了几个月,还同时送给了我几个月的快乐。我们在那段时间聊了很多,很多都是前瞻性的东西。我们发誓要在我们这一代让我们的家族重新回归团结,我们还一起去给奶奶和伯母扫过墓,还一起去看爷爷,我想爷爷看到我们如此手足情深也一定会很高兴。
再后来,堂弟决定去当兵,我是整个家族里第一个支持他的人。在整个事件上我没有做过太具体的事情,但在精神上我一直支持他(当时反对意见不小),我觉得这对他最后下决心起到很大作用。
堂弟的性格始终没有变,他不喜欢表白,但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不是非常聪明的那种,但他的毅力惊人,一般只要他决定的事情他都能坚持到胜利的那一刻。他原来的工作很平常,他不甘心我也为他不值,但我们是生活在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家庭。唯一的高干也就是爷爷,可那个年代他早已退休,如果他想改变生活境遇,当兵应该算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尽管不一定就会比原来好,但至少有了一次重新“抓牌”的机会,而且军旅生涯对一个男人的成长也有不小促进作用。
堂弟被入取了,记得他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我约了他一起去涮羊肉。那天他很给我面子,陪我喝了不少酒,我也习惯性地又喝高了(我怎么看也看不出来我是哥)。在酒桌上,我说了不少慷慨激昂的话,具体说了些什么当时说完就忘了,不过那天还是留下了点记忆,是我为他填的一首《清平乐》
思健心切,遍看红翠谢.忆起儿时不眠夜,笑伴春花秋月.
贤弟西去匆匆,惟兄独对寒峰.我同雪妖沽酒,遥盼手足重逢.
清平乐——忆堂弟
这一别我们又是很多年没有再见面,包括一些比较重要的时刻,比如我的第一次婚礼。后来他复员被分配到效益很好的国企,紧接着他又要到外地培训两年,没有等到他毕业我就去了杭州。直到2005年春节我才再次见面,也许那是我们之间的最后“私人时间”。
记得那是我们在电话里约好的,他要带他的女朋友,也就是我后来的弟妹到我家来看看,并要求我给把把关。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做“家长”,所以感觉特有面子。
弟妹跟我前妻同姓,这应该是个巧合。她很随和开朗,跟堂弟在一起显得很般配。我也知道,堂弟一定是自己选好了才会带到我面前“审查”的,他从不做没谱的事,如果不出意外她就应该是我的弟妹。从我们的婚姻也能找到我们从前的影子,记得我们曾经说过,将来找老婆的时候,一定要找性格温顺且不斤斤计较的女人。因为只有这样,我们俩才能在我们这一代,真正地实现“家族和解”的愿望。我们找的也大致都是这一类型的女人。还是在那天,我们又约定了将来孩子们的姓氏,我们准备共同开创一个新的姓氏,用我们和太太的姓组合。这样就可以打出一个很闪亮的标签,证明我们大家是“一个部分”的。很可惜后来我离了婚,这次是我失约了。
我跟堂弟最后一次见面是发生在他的婚礼上,那天我被邀请为嘉宾并进行了重要讲话。我虽然年龄不大,但在几百甚至上千人场合讲话的机会还不少,但那天是我最难忘也是最荣幸的。我很紧张,熟悉我的人能感觉到我的声音在颤抖,我用了比较简洁的套话完成了我的使命,并用眼神向堂弟传递了我无限的祝福。他应该能感觉到我即将远行,我们在分别的时候互相说了很多安慰和祝福的话,最后远远的相望许久才彼此消失在对方的视线里。
现在我跟堂弟相距差不多一万公里,听说他现在做上了领导每天事情很多,我在网上很难遇到他。因为时差的原因,打电话也不是很方便,通过伯父了解,我现在也成了伯父,我的侄女已经过了周岁。我还在网上看到过她的样子,很可爱很好玩,可惜没机会抱抱她。如果能的话也会给我女儿一点点危机感,不然她总以为这辈子是吃定了我的。
一切还都在继续,我相信我们的故事还没有完,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才刚刚开始。我坚信距离和时间不会冲淡我们的兄弟情。这篇文章也是我用时最长的一篇,开始写的时候是2007年,这一写就写到了2008年。尽管如此,记录下的也只是我跟堂弟28年中的点滴,我们的故事真不好用文字一一表述。
最后,祝堂弟全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哥哥永远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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