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相聚就有离别，这似乎是一条永远不变的真理。在与三只爱犬相互守望了几个月之后，我终于支撑不住了。我想，让它们继续跟我这样挣扎下去，最终我们全都要走上绝路，当时我那还显得稚嫩的肩膀，已经承担不起这四个生命的重压，于是我不得不做出一个令我悔恨终生，但却又必须要做的决定——将它们送人。

　　当时我的想法并不是完全抛弃它们，而是先给它们找个寄宿的地方，等我的情况有了好转之后再把它们接回来，所以我把目光投向了我在乡下的远方亲戚们。在经过斟酌之后，一个拐了几个弯儿的舅妈取得了我的信任，她也就成了我的狗们的新主人。我也曾经跟它们在乡下住过一段，那个舅妈家的条件还算不错，而且她对狗也很喜欢，我觉得这已经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了。

    记得我跟它们分别的那天，贝贝和咚咚追了我很远，后来我强迫它们回去它们也不走（贝贝早已跟我人狗合一，它肯定感觉到这可能是跟我的诀别）。最后我让舅妈将它们关到笼子里，这才躲开了它们的纠缠。尽管我知道这很伤它们的心，它们一生也没被关进过笼子，甚至连绳子都很少牵，这样限制它们的自由，它们一定不开心，可我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有空的时候还是经常去看它们，有一次曾还带过一只同学家的狗跟咚咚相亲，准备将贝贝的血脉再继续延续，遗憾的是最后没能成功。后来由于贝贝不合群，舅妈又将它转送到我的一个姥姥家。我去看它的时候，它一见到我就走开了，从那以后它再也没有理过我，我也再没有享受过它摇头摆尾地让我抚摸。那年贝贝八岁多，这条老狗在狗群中也算是阅历丰富的，见过很多世面。它在晚年时被这样转来转去，一定对它的心理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我想它一定很恨我，也一定觉得人太无情。它并没有嫌弃过我家的食物，没有在乎过我抽不出时间去陪伴它，但它很在乎我将它和它的家庭抛弃。其实它哪里知道，我从心底里是从来没有抛弃过它们的，它也永远不会明白，人的世界远比狗的世界要复杂和残酷的多。不过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尽管它不愿意理我，但是它一定还总想着我，我跟它之间的故事，将占据它内心世界的绝大部分，就像它在我的心里一样，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

　　再后来，听说妞妞和贝贝在村里又跟其他的狗生过许多小狗，我也曾偶尔见到一二，虽然它们跟当年的奶牛海盗们有着差不多的外表，不过我实在对它们提不起什么兴趣，因为那些生命已经不属于我。其实在2001年底的时候，我曾经差一点就可以重新找回我的狗儿们。我那时候跟第一个妻子刚结婚，也算是暂时稳定了一些，我说服了她将咚咚接回来，可就在要接的时候，父亲中途回了一次国。

    这对我来说本来是件好事，让我又有机会可以亲近一下父亲，可对于我的狗来说却是个灾难。父亲认为我将来会有小孩，养狗会影响孩子的健康，他继续用中国父亲们善用的一手，强制我不许将咚咚接回来。更为巧合的是，他的一个同学这时候突然出现，强烈要求要领养咚咚，并说非常喜欢还许诺一定善待。。。

　　多年的社会实践已经让我学会了如何妥协，面对这样的形势，我同意了他的领养要求，但保留了随时收回的权利。交接的那天我还曾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一定好好对待它，什么时候不想养了可以随时叫我等等。就这样我失去了最后一次收回我的狗的机会。

                             结    局

　　写到这该写结局了，这也是我非常不愿意写的，因为结局是悲惨的。

　　贝贝，大约在2001年深秋去世，也就是它不愿意理我的几个月之后。据说因为捉老鼠而鼠药中毒死亡（强烈谴责用鼠药灭鼠，最环保的方式是让猫回归本职。也强烈建议现在养狗的主人们，教好你们的狗不要让它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有一种说法是死于交通事故，无论是哪一种结局都很惨，罪过都是因我而起。它死的时候八周岁半，在狗当中不算短命，生命历程的绝大部分过的还是不错的。希望它在另一个世界可以化解对我的怨恨，这样它会在那里过得更开心一些。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也去的时候，它能摇着尾巴迎接我，让我在那里继续把我亏欠它的爱加倍还给它。

　　妞妞，大约是在2001年深秋去世的，听说是因为保护自己的孩子与一只狼狗发生争执，后被狼狗咬死。妞妞在我的眼里始终是个乡吧佬，因此它也是三只狗中得到我的爱最少的。但它始终没心没肺从不在意我对其他的狗好，它虽然没有什么显赫的事迹，但它一直在监守着自己的职责，最后它也是在履行自己使命的时候命丧黄泉。它是一只称职并伟大的母狗，在此我由衷地向它表示崇高的敬意。还有它跟贝贝几乎是在差不多的时候一起死的，尽管它们之间可能没有爱情，但还是希望这对夫妻能够一路走好，毕竟它们是来自一个家庭的狗，在那边多少可以有个照应。

　　咚咚，2002年春，爸爸的同学打电话过来表示他不想再养了，我跟他约好了时间准备将咚咚接回来。可就在我去接它的前一天晚上，那人又打来了电话，告诉我咚咚在傍晚的时候丢了。我很后悔为什么不在他打电话之后马上行动，我当即挂下了电话，从此再也没有理那个人。。。

                             后    记

　　贝贝一家前后陪伴我度过了近九年的时间，贯穿了我从少年到青年的全过程。对我的情商、人生观的形成和改变起到过相当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对爱和责任让我理解的非常感性非常深刻。它们对我的生活影响也很大，因为它们我有了很多生活准则。比如我从来不吃狗肉，见到狗肉馆都绕着走。我对动物很关爱，对一切残害动物的行动都很愤慨。

　　在这九年中的三千二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我与它们之间有着数不清的点点滴滴，亦有道不尽的精彩瞬间。怎奈岁月消磨时空变换，现在身边的留有它们痕迹的实物已很少了。更多的是留在我大脑中的深刻记忆，我每当感到孤独的时候，就会将它们拿出来谅晒一下，这既可以让我消除对寂寞的恐惧，又可以让这些记忆再次翻新。每当我仰望苍穹的时候，我都会跟它们神交于霄汉，这样的生活也许还将继续伴随我很久。

　　最后我想用一首，当年我在失意时填的词，来作为整篇的结尾。因为里面有贝贝和咚咚的影子，那是当年生动真实的记录。

冬夜荒郊独步，身边点点孤灯。

主宠三影怀各事，残月随人渐朦胧，倚栏浊重生。

皓首穷经难愿，遥想赤壁鏖兵。

因卧龙公谨得志，问今朝何处功成，谁为我祭风？

                                             破阵子——冬夜杂咏

注：1、“主宠三影”：我、贝贝、咚咚。

　　2、本文初写于2003年夏（咚咚失踪一周年），后来手稿丢失。2007年9月，我清理从前的电子邮箱时幸运地又找到了它。很感谢互联网，让这段发自心灵深处的文字得以留存。现经整理再次发到我的博客，主要是为了更好的保存，也希望让所有喜欢狗的人，一起分享我这段难忘的经历。愿那些现在还拥有狗的朋友们，珍惜现在属于你的狗们；也奉劝那些准备养狗的朋友们，你们是否已经从物质到精神全部准备好了？你是否能用心去关爱即将属于你们的狗，并且“负责到底”？（全文完）

返回我的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