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逛书店,看到三联书店再版了吴献书老先生用文言文翻译的《理想国》,心生很多感慨。老先生属于解放前的一代学人,是当时东吴大学的名师之一,翻译和学术功底非现代一般学人所能比,但就因为他用的是文言文而非白话文,而为当代的喜欢直白的中国人所遗忘。郭斌和先生在其白话本〈理想国〉的序言这样说道:“此书原有吴献书译本,销行已久,素为学人称道,但语近三奥,不为青年读者所喜爱”。这其实是让人遗憾的!
文字和语言的问题实际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它们直接关系到一个社会和一个人的生活方式、自我认同,语言的改变其实就是生活方式和自我认同的改变。熟悉教育史的人都知道,步入近代以后,民族国家开始建立,标识一个民族的语言文字教育也开始得到人们的重视,比如夸美纽斯、乌申斯基就特别强调“母语教育”的重要性。可惜,很多研究教育史的人们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吴先生从事的是英语教育,许国璋就是他的学生,他强调学好英文的前提是学好中文,从这里可以看出,老先生对汉语的重视。〈理想国〉就是用文言文翻译的,我想,他不是不能用白话文翻译,毕竟到他翻译的时候,白话文在中国已经比较盛行了,而是考虑到,从学术语言的角度,白话文是中国的“母文”,一旦用为了普及文化而出现的现代白话文翻译,很多东西就失去了。比如,白话文的“白”尽管让文字变得通俗易懂,为广大民众所接受,但也丢掉了原来文言文所体现出来的“文”,或着说值得回味的“文采”。再说,作为〈理想国〉的作者也没有想把〈理想国〉写成故事事,指望广大民众去阅读,他的文字表述有太多的让人值得回味的地方,这显然需要很高超的驾驭文字的艺术。从这个方面,用文言文也许更合适一些。
包括我在内的年轻一代是在白话文的熏陶下成长的,所谓的文言文学习基本上也是为了应付考试,并没有认真对待。所以,如今再让我们看文言文,就是比较头痛的事,除非出去专业和兴趣。而这实际也影响了我们的思维方式和品质,比如我们不太喜欢很深奥的东西,更喜欢通俗易得、直白。对于那些喜欢喜欢咀嚼文字的文字,我们都喜欢叫他老学究!这就是现代普及教育和大众教育的结果,精英和大众已经没有了距离,高贵的东西都要向世俗低头。
对于现代翻译,我时常有怀疑,哪怕是名家的翻译,他们的翻译时常折腾的我很头痛。比如今天看我崇拜的刘小枫主持的一书〈亲吻神学〉的前言中的一段话,就简直让我发了疯:我相信刘,所以我认为是我自己出了问题,可问题是我的头脑不可能轻易屈服,所以就有了反复的争斗。这段话所要表达的意思实际并不复杂,就舍勒在〈道德建构中的怨恨〉中对禁欲的精湛论述:中古时代是欲望的禁欲,以便把目光投向神性境界;现时代是精神的禁欲,以便把目光引向“投在人之本性中最低下、最具动物性的方面”。可问题是,刘接着引用了翻译为中文的那一段话:
“从福音道德的根上萌生出来的首先只是人的精神解放的禁欲,其实发展和磨练自主的,亦即不依赖于为之效力的组织机体的生命功能的禁欲。。。。。。”
我就实在不明白 首先是人的精神解放的禁欲
是什么意思?舍勒的表达其实是 为了精神解放的禁欲,或者说禁欲实际是为了精神的解放。后面的句子其实也是这样。
这段话折磨了我半天,我直接怀疑我的语文水平,觉得怎么这么笨,连汉语都读不懂了!到现代我还在怀疑,因为刘老师毕竟是严谨的学者,不严谨的只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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