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岛闲笔》序言
(2010-06-01 23: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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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岛闲笔骆驼奶灼见记者生涯曾坤澳门文化 |
分类: 永怀感恩之心 |
认识曾坤,是在我主编《九鼎》的时候。当时有几次急需得力的大稿,曾兄有求必应,隔日就写了出来;当然每得他的来稿,都会刊登在最显眼的位置。由于曾坤的参与,《九鼎》的格调得到提升,加之他的博客辐射面广,知道九鼎的人越来越多。开始,我欣赏的是曾坤的写作才能;后来我惊喜地发现,他原来也算一条西北汉子!我对西北人或在西北生活过的人怀有特殊的感情。在我的70嵗生日的文集中有这样几句话:“经历了高寒气候不易伤风感冒,牛羊肉吃多了让人免生软骨病,猛烈阳光的刺射可以避免色盲。……知识分子最好能去雪山草地,学一点自尊与自爱,减少一点奴性与自私!”我见到曾坤不仅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简直可以说一见锺情。于是我们之间掏心掏肺的交往开始了。近期曾坤繁体版《莲岛闲笔》的付梓更加拉近了我们的心理距离。20多岁时,我曾经被命运之神无情地推向青藏高原,我最珍贵的青春年华是在那里度过的,人到中年才在澳门定居下来。曾坤算是共和国的同龄人,较为幸运,在新疆成长,在新疆多年记者生涯给他留下丰富多姿的生活记忆和文字鸿爪。他是一位力争上游的人,后因工作出色调到北京,又被《人民日报》派驻澳门当首席记者。我与曾坤年龄虽有差距,但生活经历有少许相似的地方。我们同是“西北人”,又同是“澳门人”。我们的人生转折,是在经历了坎坷与曲折的征途上呈现的;在迎向灿烂前景的奋取中,也必然有较复杂的现实与历史因素综合而生的新情况和新问题,我们的精神世界会投射出深沉的力量和憧憬未来的力量。我为结识了一位“西北·澳门人”感到兴奋,不揣冒昧地写了一首七绝赠送给他,曰:塞外天高共鸟齐,归来遥望玉关西。人生驿站任君择,一路春风伴马蹄。
如今他的散文集《莲岛闲笔》即将出版。莲花是澳门的市花,“莲岛”当然指澳门;“闲笔”含有“漫笔”色彩,即既纵笔而谈,无所拘束,而又结构缜密,脉络清晰。记者生涯造就了曾坤的见多识广,处事稳健,贴近现实,散文文笔不乏警策闪光的睿智。现在在《莲岛闲笔》散文集中,“西北”和“澳门”的人、事、物、情、景,活脱脱地展现出来。
冰心曾这样概括散文创作的特点:“排山倒海而来的建设事业和生龙活虎般的人物形象,像一声巨雷一闪明电在你耳边眼前炫耀地隆隆地迅速过去了,若不在情感涌溢之倾,迅速把它抓回,按在纸上,它就永远消逝得无处追寻。……因此,要捉住‘灵感’,写散文就比做诗容易多了。”(《关于散文》)由此可见,博闻对于散文创作具有特殊意义。它不仅为作者提供了丰富而新鲜的素材,使其构思谋篇左右逢源,同时它还有助于灵感的引发和思想的深化。作为散文作者的曾坤,有如记者的曾坤一样,见闻广博是他的强项。在他笔下,举凡国际国内的大事,社会家庭的细故,掀天之浪,一物之微,自己的一段经历,一丝感触,一撮悲欢,一星冥想,都可以按在纸上,贡献读者。《莲岛闲笔》所展呈的“博闻”,主要集中体现在“新疆”和“澳门”这两个区域。新疆的见闻以回忆方式为主,澳门的见闻则更贴近鲜活的现实。例如他在南方严重的雪灾面前“想起冰锤雪炼的新疆人”,想起跟随新疆自治区主席铁木耳·达瓦买提一行到天山山麓玛纳斯河流域的牧区视察,想起头一次“喝骆驼奶的难得经历”。……
在散文创作过程中,博闻和新知识的补充,常常使原来的主题思想进一步加深。曾坤穿行于澳门老城区、老街巷之中,看到的是具有百年以上历史的老店铺、老作坊。它们生产、销售的产品,不仅保持着上百年以前的口味、品质、包装,甚至不理时代变迁,不管风云变幻,格调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成为澳门独特文化一个最为耀眼的组成部分。近年来,以博彩旅游业为主导的澳门经济像插上雄鹰翅膀,穿云驾雾,一日千里。短短几年,澳门博彩年收益超过了世界博彩王位城市——美国拉斯维加斯金光大道,给人一种“一夜暴富”的感觉。曾坤陷于沉思:仅有50多万人口、30多平方公里土地的澳门,能这么毫无节制、毫无限量地承载人流、物流的负荷么?曾坤想起新疆的草原与牲畜,“做任何事情都不能超越客观现实,‘基数’是决定其承载力大小的不可逾越的前提。”(《羊镊子、马铲子、牛镰刀》)
广博的见闻提供了思想的“电荷”,随时随地都可以迸发出闪光的火花。
《莲岛闲笔》所展呈的“灼见”,表现在作者善于用辨证方法进行思索。他不仅看到事物的一般规律,而且能看到事物的特殊规律,从而能够摆脱传统的桎梏,而以清新的眼光透视事物。
曾坤写道:“在我看来,用‘中西合璧’来高度概括澳门文化的特质并非十分贴切。……我宁愿为这个形容词诠释出一种新的内涵,即: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挟西促中,中西互映。”(《中华文化乃支撑澳门文化之基石》)他形象地以
曾坤的真知灼见不是味同嚼蜡的说教,更不是“教师爷”式的高头讲章,而是在生活的摔打中得出的鲜活的灼见。
文是一种十分精粹的语言艺术。那些深刻、隽美的散文佳品,其文笔给予人们的突出感受,就是一个“妙”字!妙是“粗犷和细致相结合,意笔和工笔交错运用,节骨眼上的精心刻画,关键之处的感情奔注”。(秦牧《散文创作谈》)直言之,散文语言的精妙处在于精微传神,而所谓精微传神,就是文字精简,落笔入微,神髓毕现。许多复杂的感情、抽象的思想、深奥的事理,对一般人来说,可以意会而难言传;然而,散文作者却能够用精简、明晰的文字,寥寥数语,撮其精要,尽其情致,析其幽微。《莲岛闲笔》字里行间透发出来的笔墨功夫,是曾坤在长期的记者生涯、艺术实践中刻苦磨练出来的硬功夫,并且同他的思想深度、生活阅历和词汇积累相关联。
《莲岛闲笔》的语言是一种相当专业的散文语言。
首先是透过细察、精思,炼出了文章妙意。曾坤的《赌场内的“大卫·科波菲尔”》一文记述赌王何鸿燊的外甥——孙镜辉:“再细瞅他,更不由得对他来了兴趣:瘦挑儿身材,一双蓝眼睛深邃发光,高高的鼻梁,两只扇风大耳,配一张表情极丰富的胡腮脸,怎么看怎么像‘鬼佬’。这便是朋友推荐给我的‘澳门赌场的大卫·科波菲尔’。”曾坤描述道:“也许孙镜辉觉得自我介绍该结束了,不待我提出,他将正在进行中的话语噶然截住,然后从办公桌拿出一块特制的墨绿色绒布,脱去西装外罩,高高卷起衬衣袖子,摆出一副要‘开战’的架势,开始为我们做魔术表演。第一个魔术节目他起名叫‘四仙过海’,即用四张塑胶扑克牌,将罩在牌下的硬币变换得时有时无,神出鬼没。另一个魔术是用几张画报纸片,一翻,瞬间就变成几张1000元的港币。他接连表演了六、七个魔术,个个神极了!我几乎是贴着他身子观看,可看不出一点破绽来。惊叹之余,我要求他再做一遍。他又用慢动作做了一遍,仍然看不出名堂。我问其中的窍门,他笑而不答。”曾坤用精微传神的语言,把一位赌场魔术师描绘得像站在眼前一样。
其次,也要勤学苦练,磨出文字硬功。无疑,词汇的丰富,有助于作者思维活动的畅达而精微地展开。《一字之师》一文,写在澳门宴会上与北京大学袁行霈教授讨论“来”字用法的往事。当年,曾坤因一篇批评报导让被批评者告上了法庭。批评报导中有一句:“到单位2年多总共上班才100来天”,争议就出在“来”字上。法庭说,此句失实:“100来天”就是不到100天的意思,实际上班时间加起来150多天。曾坤在法庭上慷慨陈词:100来天,就是100多天,北方语言中“来”字都当“过了”讲,从没听说当“不足”或“接近”讲。难道我们平时说的“30来岁”、“50来斤重”,这里的“来”字都表示“不到”或“接近”吗?最后法院依据语言学家吕叔湘出具的一纸“证言”,判曾坤“用词不当”,“有条件地”私下调解了此案:尽管曾坤对吕叔湘的学养崇敬不已,但对吕先生关于“来”字的解释至今依然存疑。宴席上,谈笑风生,回忆往事,咬文嚼字,锤炼语言。
从《莲岛闲笔》的字里行间,看得出曾坤已经熟稔地掌握、驾驭了散文语言的“炼金术”,逐步形成一种“记者散文”笔调。
曾坤是一名出色的记者,读完《莲岛闲笔》后,又知道曾坤是一位不俗的散文作家。这是一种“迟到的发现”。我对这部散文集的总体看法是八个字:莲岛新花,闲笔不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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