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学骑车

最早萌动学骑自行车的念头，大概是在北京。

六六年的隆冬，那年我十二岁，刚刚踏进中学校门的我和同学们到北京串联。做作一个小乡巴佬，初到北京的我对什么新鲜事都感兴趣。雄伟壮丽的天安门啦、天寒地冻吃雪糕啦、几千人的大食堂啦……等等。但最让我惊奇的是：北京的好多小朋友都在学自行车。特别是比我还矮一头的比我还小几岁的小不点儿们，三个一群五个一排一队地在场子里在大道上骑车。有一个特别小的，头顶还没有车把高，骑不到座上去，把腿斜伸在车杠下面踩着半圈，也骑得挺不错。他们吆喝着从我身边擦过去。

我想：我们都这么大了，怎么就没有想到学呢。

回到襄樊，我找来几个小伙伴，说北京的孩子比我们都小，可是人家自行车却骑得特溜。大家伙儿说：那我们也来学嘛。

先得弄车。那时候自行车不像现在这样多。而且买都不好买，要开后门。爸爸是供电所的主任，好象还有点小特权，或者说五金公司有关系。我经常看见单位上人有些叔叔到家里来，说请韩主任帮帮忙，给弄个票，买辆车。

车我爸爸倒是有一辆，可是那是公家配给爸爸办公用的，爸爸除了骑它，天天把它锁在办公室里，不准我们动。

小琴说：那用我家的吧，那是我爸爸私人买的。小琴是独生女，家里看得娇。要什么都给，别说用用自行车。

车子推出来了。啊，亮闪闪的车子，保养得特别好。后座怕磨坏了，还缠着胶皮电线呢。

小琴的车，当然让小琴先学。为了保证人的安全和车的安全，我们是四个人前后左右扶着车，让小琴上。等她坐好了，要蹬了，我们才帮着往前推。

大人们一见我们这个情景，像看节目似的围了上来。这个说：眼睛要向前看；那个说：要蹬整圈不要蹬半圈。

小琴在大家的搀扶下往前骑，骑了几圈，扶的人渐渐少了。后来只剩下我在后面扶着后座给她把握着。再后来骑着骑着，她好像找到了感觉，越骑越快，我不敢撒手，可是已经跟不上了。我不得不撒了手。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慢点――慢点――

小琴学会了。

我也学了几次，半会不会的，手特痒痒。

这天家里来了客人，我一看好高兴。平时来客高兴是因为有好吃的了。这次高兴是因为这位叔叔是骑着自行车来的。我故意不跟爸爸说想骑叔叔的自行车，我只跟叔叔说，叔叔爽快地答应了。爸爸也不好阻止，只交待了一声：可不敢给人家摔坏了。

我把车推了出来找小伙伴们，不巧一个人也没找到。都上街去了。

我只好一个人在院子里骑。没人扶着，不敢跨上去。就把右腿斜插过去，蹬半圈。蹬了好一会儿，好像比较能够把握了。我就狠狠心，一偏腿，嗨，上去了。我就一直往前骑。只敢快不敢慢，一慢就要倒。骑到大门口了，该拐弯了。这时候的我，能够骑着不倒就不错了，那里敢拐弯。我就呼的一下冲出了大门。

上了门前的大道，可比院子里窄多了。我是拐也拐不了，下也下不来，一下子急得满头冒汗。我这时多希望有个人来帮我一把呀。可是前后没有一个人。我咬咬牙，继续往前冲。

两个弯六七百米的大道走到了尽头，可是尽头是一条横着的公路。公路上汽车来汽车往的，喇叭一叫，我的心就一跳。怎么办呢？没有任何人可以帮我，全靠我自己了。我镇静一下，决定上了公路先靠边走，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险。在公路边上，我骑了好长一段，身边汽车呼啸而过，风驰电掣一般。开始还有点怕，后来觉得也没什么。在一段前后都没有车的路段上，在宽宽的马路中间，我终于拐了个弯，掉转了头。

当我骑回来到大门口的时候，爸爸和叔叔都迎出来了，他们肯定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在没人的时候，我希望别人帮我，但真正有人了，我却不想让他们帮了，我一偏腿，从后面下来了。

我满头大汗，把车子推到家门口，放好，对叔叔说：完璧归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