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霜狐》创作谈：幸福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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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温度

骆  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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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关于灵魂的故事。

我知道，灵魂是一个异常滥觞的词语，同时，异常的抽象与空渺。我们无法触摸，别人的，甚至是自己的。

我工作的地方，是在高校，身边最多的，是80后、90后的大孩子们，他们青春勃发。而青春，就像清晨的森林，有野花、有露水，有蘑菇与木耳，充满了美，充满了奇迹，是整段平庸生命里最绚烂的一幕蜃景。

我写过青春，写过校园，写过我熟悉的城市，奢靡的夜，浮华的男女，汹涌的疼痛的爱情，熟极而流，不费周章。

但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还有着形形色色来自广袤乡村的打工群落，他们是食堂的厨师，是教室的清扫工，是校舍的门卫，是小区的保姆，等等，他们给予了我生命的宽阔，给予了我思索空间的厚与密。

我用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来窥测他们的生活。在宽阔的城市里，属于他们的地方是狭小的、逼仄的、简陋的，他们却在其间茁壮地、有滋有味地生息繁衍。我见过他们在楼梯的转角处扯一块蓬布，挂起腊肉和干辣椒，生起火来，就是厨房；我见过在拥挤的员工宿舍里，一张单人床上居住着一家三口；我见过他们用一只电饭煲充当各种炊具，焖饭、炖肉，竟然有本事捧出一盘喷香喷香的回锅肉！

渐渐地，有一些来自山区、来自遥远乡村的人，攒下了钱，在城里买了小小的一套房子，或者是，嫁娶了城里人，从此安定下来。当然，更多的人，他们仍旧在城市与乡村之间，荡荡漾漾——一年的大部分时间，呆在城里，努力地赚钱，寄回家去，将灰败的祖屋翻修，支付孩子的学费，支付父母的医药费，过年的时候，买一身新衣裳，买糖果烟酒，挤长途车，一路颠簸，也算是衣锦还乡吧。

历时弥久，我不断地被他们的强韧所震撼，在他们的身上，在俗艳的衣履、清晰的乡音、粗糙的手掌间，隐藏着原始的、生存的智慧，譬如铁石之强悍、草木之柔韧，是要在钢筋水泥里扎下根、开出花的那样一种强悍与柔韧。自然的，在顽强中，亦有狡狯，在狡狯中，亦有纯净，而这狡狯里的纯净，这纯净里的狡狯，这扎根、这开花里的迤俪人生，其实，是比文学本身，具有着更加一波三折、更加波澜壮阔的意韵了。

于是，我尝试着进入这深邃纷繁的疆域，一边惴惴地揣测着他们的所思所想，一边却是猝不及防地，一头滑跌进了他们的世界。在这里，终身未嫁的妇科专家段老、木讷的男护工守木、安静美丽的农妇长菊，因为一个向往城市的阴谋，纠纠结结，幸而这纠结并不是冰冷无声的，它喧闹，它起伏，它被一些小温暖、小情意所萦绕，它让我们感受到光，感受到热，感受到大地与人性的坚实。

蓝霜狐是欲望的果肉，阴谋则是挟裹在欲望深处的核，长菊操纵并完成这个阴谋的过程，也是守木内心跌宕与持守的过程。这个单调乏味的、身份卑微的男人，有过蹲监狱的劣迹，有过奋斗的艰辛以及伤痛，然而，他最终呈现给我们的，是灵魂的朴素与尊贵。

在守木选择放弃凶念的刹那，我的手指触到了灵魂的温度，我感到了微微的战栗，好了，我决定戛然而止，将守木的故事终结在善念来临的时刻。因为我知道，我触探到的温度刚刚好，在流水哗哗的季候里，这温度濒临幸福的临界点，差了火候，是梦想，一旦过了，溢了，那就是悲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