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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从昨天下午说起。

因为乱翻书，因为读书人的痴病又犯。在哭哭笑笑中，竟是莫名的忧伤。一下午，因为这难以驱散的忧伤，都没怎么说话。一杯接一杯地喝水。一杯接一杯地喝水。

六点，立冬后的天黑得早。带着一身的落寞，寂寂乘坐电梯下楼。走出去。只想到外面透口气。冬夜的大街，此时已是华灯初上。人来车往，依然是永不停歇的喧闹。永不停歇。我默默地走着，默默地看人。人真是动物。一直在贪婪寻找食物与藏身之处的动物。

不知道要去哪里。

夜风有些许薄凉。

身子骨依然单薄着。

踽踽独行的影子，在街灯下拉得好长。

在一十字路口处，暮然想起，何不去会所做一做悬灸。

就这样，我去了会所。

我的美容顾问妮可，很是体贴。一见到我去，很是欣欣然，热情的嘘寒问暖，为我拎包，领我上楼。在会所，我便是摒弃心中一切杂念，什么都不想了，连同忧伤也一并抹去。心一旦放空，人整个就是小夜曲般的舒缓起来。会所的每一个房间都各有情调。今夜，妮可带我走进的，是一个欧洲复古风味的房间。怀旧清雅。暗花壁纸。青铜器壁挂。铜镜。角角落落，一切都恰到好处的抚慰人心。就连贴心的首饰盒，也精致到与整个房间的色调极相配。浴桶是大大的仿古木。妮可让我换衣，粉色的睡衣就静静挂在衣柜里，她在为我放热水。精油，玫瑰花瓣，伴着无烟金艾条的香气，便溢满整个房间，感觉暖暖。妮可为我按摩熏艾条的时候，我差不多要睡着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一个时刻，我会深深的想念张爱玲。我想起那年在上海，也是冬天，树上的叶子都落尽，在一个弄堂小旅馆里，我住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推开窗子，怀着一颗热烈的心。那个时候我唯一热烈想念的，也是爱玲。还记得那天，推开窗子我第一眼看到的是栖在对面屋顶上的一只灰鸽子。它正咕咕叫着，低头在屋顶啄食物。我看着它，它也被我推窗子的动静惊吓抬起头来惶惶地看着我。我们那么近，我甚至触手就能捉到它。我是那么地热爱。乃至连同这只素不相识的鸽子，似乎也格外的亲。我懂我自己。我懂得，在这份深深地热烈背后，都是因为对爱玲的想念。我甚至能嗅到她身上的气息。我看上海的天空，上海冬日的天空；我看上海的弄堂，上海冬日的弄堂；我推那老旧的木格子窗，在这繁华的大上海。究其实，都是因为内心对爱玲的那份痴爱。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寻着她的脚步去感受她亲近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会在某一个我生命中的时刻清晰地跳将出来。就如此刻，我闭眼躺在这暖房这低低地按摩床上，她似乎就在我身边，静静地坐着，静静地陪着我。一袭旗袍。我们是不需要说话的。似乎说任何话都是多余。都会突兀地惊了这宁静。这情却是千回百转的。

我一直在出汗。

我整个身子都在出汗。

像水洗一般。

像在蒸桑拿。

我能感觉到妮可俯下身子，贴着我耳边。她一边轻轻为我揉捏按摩头部的穴位，一边轻轻唤我问我。姐，你睡着了？你出了好多汗。热吗？烫不烫？

我摇头。睡意很浓很浓。

只觉得通体舒泰，身子轻的没了分量。就这样进了温柔乡。

走出会所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换了一个人。

回想六点乘坐电梯下楼的时候，我还是那么落寞忧伤无以排遣。才短短几小时，就这么一揉一捏，忧伤竟风一样消融不见。只觉得走在街上，那长长的影子，像了那袅袅缭绕的艾草香。

人啊，想一想，这一辈子，真是滑稽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