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王雁翎《不能朗读的秘密》
(2012-05-20 22: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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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雁翎散文集符力文学评论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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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王雁翎《不能朗读的秘密》
关于“知”
、“性”二字,古人有这样使用的例子:“尽其心者,知其性也”、“尽心由于知性,致知在于格物”、“美周武之知性,谋人神以动作”等等。可见用了几千年,“知性”照样是两个字,而不是一个词。难怪2005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没有收入“知性”这个词条。作为一个词的“知性”,据说是从德国古典哲学书里翻译过来的——德语原文是“Verstand”,翻译成汉语,却有几个版本:“知性”、“悟性”、“理智”。这样,碰到有人提“知性美”或“知性女人”,就不太容易弄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前不久,广东省出版集团、新世纪出版社出版了一套“知性女人系列”丛书,推出“一群有学养的积淀、严谨的态度和超出个人关照的女人,写的好看又有营养的文字。”海南《天涯》杂志副主编王雁翎的文集《不能朗读的秘密》,也在其中。今年二月的一天,王老师签名送了我她的这本书。回到家里,我翻了翻书,看到封面左上角、书脊、扉页、版权页以及最后一页,都印着作为图书标志或广告语的“知性女人”,还有几乎铺满整个封底的从作者文章里抽出来的四小段言谈,便消减了好好读下去的心思。后来,我真的合上了这本书,好久都没翻过一次。
不过,那不说明我已经把在王老师面前对这本书的赞叹忘得干干净净了。还记得,从王老师手里接过《不能朗读的秘密》,我是这样脱口而出的:“噢!这可是一本拿着、看着都让人感到舒服的书啊!”
我又一次翻开《不能朗读的秘密》的时间,是在四月的一个周末。那天,有雨,气温舒适得叫人浪费一分钟都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我随意翻翻案头那些没好好读过的书,让雨在窗外噼里啪啦,淅淅沥沥。这一次,我没有读《不能朗读的秘密》的文字,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书里的插图——那些安排得颇见心思的图片,近五十张,有相机拍摄的,也有人工手绘的,大的满满地跨了两面,小的用我的拇指就能完全盖住;她们构成了一个充满文艺品味的整体,让人怎么看都觉得有情,有味。
五月的第三个星期,我被一个亲戚传染了感冒,整整卧病了六天,肌肉的痛楚和酸懒还没有全完消失。病痛归病痛,身体稍微轻松些的时候总该做些什么,心才不慌乱,不空茫。这一次,我又翻开《不能朗读的秘密》,读到了《相见不相识》。我承认,这篇散文,读得我只好一张又一张地抽出纸巾来拭擦滚滚而下的泪水;我承认,这篇散文改变了我有过的抵触意识和消极心理,重新激发了我的阅读兴致,使我满满当当地喜欢上了这本书。犹如海浪在风的帮助之下,终于在礁石的顶端拍出了一朵盛大的浪花;又如小鸡敲了敲蛋壳,终于伸出头来,遇见夏天的色彩,也嗅到了阳光的味道。
王雁翎老师的这本书,由“叠影·非常时期的爱情”、“文心·这个世界会好吗”和“低吟·相见不相识”三部分组成。前两大部分的篇章源于她看过的电影和图书,却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影评和书评;最后的“低吟”,是她日常生活经验和感想的实录,平直与婉曲之处,或横斜着心灵的疏影,或浮动着时光的暗香。
《安奈伊斯的双重生活》是全书的开篇之作。这篇文章,从一部展现冥想中的生命的神秘和无奈的波兰电影入手,着重谈了上个世纪的一个美国女人的双重生活,使人对真实存在的人性的复杂性,非“深长思之”不可。《不能朗读的秘密》不仅是“叠影”里的一篇重要文章,更是全书的主打篇目。这件作品,是作者对获得第81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女主角)电影《朗读者》的深入解读与评论,写得洋洋洒洒,很有见地。这两篇文章,反映了作者对人生的理性思考、理解所达到的深度和广度,足以窥见一个中年女性知识分子的智慧之光。
编排在“文心”里的关于国内外的好几本书的评论,写作套路多样,文章面貌各异,至少反映了作者活跃的思维方式和放松自然的写作状态。而相比之下,给过我最大的惊喜和感动的,是“低吟·相见不相识”里的几篇文章。
在《乡愁何处》里,王雁翎老师坦言:“我是家乡的不孝之女”,“我不喜欢家乡的人,人际关系盘根错节,势利、算计、粗糙……”“我庆幸自己逃离了家乡,可以生活在别处。”听这直率的言语,似乎应该相信——这个河北女人对家乡的情感真的很淡薄。然而,读了《相见不相识》,才发现那是一篇蘸饱了浓浓的乡情和亲情而写下的,读来叫人回肠荡气的好文章。作者对家乡、对亲人的感情,与生俱来,无法割舍。请让我们来读一下王老师的文字,好好感知那质朴的文字里流淌着的真情吧:“1991年冬天,准备迁居海南之前,我回中原的家乡探望父母。闲聊中,母亲忽然说:再回老家看你姥姥一眼吧……我和母亲提着大包小裹,行走在北方乡间裸露的黄土上……街上有不少正在吃早饭的村人,手托大碗,男人们手里还多夹着两三个馒头,或蹲或站在自家门口或街口上,不用问,碗里准是小米汤,这是家乡人的主食啊……”我总是认为,一个有心、有情的人,才会在心里装着过往的人和事,当他说起他自己的事情,竟会让人觉得那些事情也曾在我们身上发生过一样,叫人陷入沉思之中,听不见身边的车来人往。
读到“我”看见“姥姥”的时候,我的热泪就开始流出来了:“远远地看见一个老人站在大门口,手扶着门框正向外张望。老人身穿如今在农村里也很少见的棉袄、棉裤,外罩一件偏襟灰布大褂,还是那梳得光溜溜的发髻,还是那颤巍巍的小脚,只是个子似乎更矮了些……”四五年以后,“我”站在“姥姥”面前,“姥姥”却认不得“我”了!“我和母亲坐在炕沿烤着火,姥姥则爬到炕上,从大木柜里掏出了一瓢黑枣、柿饼和花生,放到我的面前:‘吃吧,外边的闺女!’”是的,读到这里,我的泪水又涌出来了——这是不是有些夸张啊?别的读者也会这样吗?王老师写到这里的时候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我无法回答自己,我也无法中断阅读,擦了擦泪水,翻过身去,继续读下去。这样,多多少少能忘了肌肉的痛楚和酸懒。
人会生病,衰老。往事会随风飘逝,永不再来。所有的今天和明天,都会逐渐变成过去……最终,生活留给我们的,除了怀念,还能有别的什么呢?或许,王老师也是这样想的——看,她承接着“姥姥”“塞给我”的一个鸡蛋这件事写下来,最后,用这么一句收束了《相见不相识》全文:“我剥开了鸡蛋,慢慢咬了一小口,仿佛在品味我的童年。”这样的结尾,水到渠成,干净利落,文字简淡,言有尽而意无穷。从这篇文章的整体把握和结尾处的妙趣来看,可见这是一篇一气呵成的,好得结结实实、自自然然的散文。
总之,读到了《相见不相识》,不管“知性女人”这样的字眼多少次进入眼睛,都不再妨碍我喜欢这本叫《不能朗读的秘密》的书了。我想,这可以叫做“爱屋及乌”。我欣赏这么质朴感人的文章,也欣赏像王雁翎老师这样不乏性情的、真实的女人。
2012.0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