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魏维伟《看青草坐满了长椅(评论)——符力诗歌印象
(2010-08-02 01:2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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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魏维伟《看青草坐满了长椅(评论)——符力诗歌印象》之后
文/符力
第一个为我不成熟的诗歌写评论文章的朋友是段小七(陈亚冰),那是07年8月的事。08年底,江非写的《符力的新神供奉》,看到了我的诗作里的深层的许多东西,让我深感意外,也有颇多感怀。今天,魏维伟为我写了《看青草坐满了长椅(评论)——符力诗歌印象》,她读了我的不少诗,还费心费力为我写文章,这是我感谢魏维伟的原因。
维伟指出:“符力有意无意地疏离熙熙攘攘的俗世,在花草树木间流连忘返……把花草树木当成主要写作对象的,诗歌容易呈现出清新和纯净的质地。这是符力诗歌的另一个显著特点”。这一点,应该是不少读者对我的诗作大致相同的看法。我支持维伟的看法,也感谢她通过文字把她的看法提出来。
一个人的阅读,可以读到诗文的表层,也可以从表层一直读到诗文的骨子和血液里去。作者却是无权要求读者怎么读,也无权要求读者读到什么程度的。听琴、看字、观画、闻香……也是如此。“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泰山,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少时而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鼓琴,洋洋乎若流水’。钟子期死,伯牙摔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伯牙这样的思想行为,反映了人的心灵对知音的渴求,具有普遍性。说得简单一些,那就是:作者都希望读者真的能够读懂自己的作品。我也一样。
“看到雨中摔倒并受伤的孩子在路上久久起不来,他猜想她身边那棵樟树也一定想帮她,可惜无能为力,‘离孩子很近,那棵樟树/却没有办法跑过去将她扶起来/这个下午,樟树/一直在这条路上默默落泪’(《雨天,写给母亲的信》)——落泪的不是樟树是他,因为那时他把自己的灵魂转移到了这棵樟树上。”“花草树木,是他抒发情感的凭借……花草树木,是他思考人生的载体。”读到维伟的这些评论,我想说:维伟的眼力还是挺好的。
“符力在诗中传达得更多的,是一种挥之不去的忧郁和感伤,这是他诗歌的底色。也许,这和花草树木虽然欣欣向荣但终归要凋零枯萎有关吧。”从维伟这些文字来看,我的诗,她吃得不够透。最简单的,“花草树木虽然欣欣向荣但终归要凋零枯萎”----不论是现在的哪个诗人哪个作家,他这样的发现,都是没有丝毫价值的,毕竟,在很久很久以前,世上有眼光的人早就看透了这一点。若是我辈今日仍然把人家那样的牙慧当美味,那就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
我记得我只简单谈过自己的两三首诗歌,那是在我看到读者把我的东西读偏的时候才作出的简单提示。现在,我从大体上说一些,希望我的这些文字对维伟和我的读者们有些帮助。
在我的眼里,世间万物有心,也有灵;花草树木和鸟兽鱼虫都有自己的幸福和痛苦,在这一点上,他们跟人类没有区别。我借助草木去话语,实际上发出来的都是人类的心声。草木或者各种各样的事物,都是我笔下的喻体。我认为诗歌就是一门艺术,一首诗歌就是一个艺术品。好的艺术品,是自然的,浑然一体的----不具备这样的品质,那就是次品,甚至是废物。“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只看到景物,而看不见隐含在景物身上的诗意,那就是没读懂刘禹锡。我的诗歌写得还不好,但读者要是没有从表看到里的眼力,那他就没办法知晓我通过诗歌最想的说是些什么。
《午后》一诗,诗人在屋子里和友人“一再谈论富贵/谈论贫贱,谈论着生与死”,甚至“为自己,为对方/为彼此谈论的黑白曲直而上火,头顶冒着烟”,如此热烈的生活场景中,诗人也不忘把目光和笔触转到窗外,“风”和“彩蝶”都“一闪而过”,但偏偏“花草”给了整首诗将近一半的篇幅!----维伟以我的《午后》为例,进一步说“符力的诗不乏写到花草树木的”。我的诗歌的内在,维伟说得比较简略,她没有顺着“符力的诗歌为什么写到花草树木”的疑问探寻下去。因此,她在这篇评论里的发现比较有限。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要是她能读得深一点那就好了。而事实上,作为一个作者,我是没有这样的必要和权利的。
下面,我也分别以《午后》和《留别》谈谈我借助花草树木说了些什么,虽然,我早就很反对“解读”诗歌了(特别是非常好的诗歌)。我的意思是:好诗,适合完整地去品味她,而不是拆来解去地谈论这句诗或者那一节说的是什么意思。把浑然、完美的诗歌,谈论成一篇杂感、议论文,那是最臭烂、最恶劣的读诗方式。
《午后》的第一节用来铺垫、揭示;第二节用来对比、反衬。《午后》真正想说的是:视野有限、胸怀狭隘的人类,都活“在屋子里”,他们没能解放自己,那是他们的悲哀。而最大的悲哀,却是我们人类终生为“富贵、贫贱、生死、利益、名誉”争夺不休,而直到死亡降临的那一天,仍然活得不如风和蝴蝶那自然而然地来来去去;仍然活得不如“花草”那样单纯,那样清心寡欲。从这个角度,我通过《午后》指出人类的这一面:愚蠢、可悲!同时,也那也是在提醒我自己和别人:一生一世,人类当向自然界学习,让自己聪敏一些,切莫糊里糊涂地活到末日来了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死的。
我觉得《午后》已经写得非常清晰而简单了,一般读者应该能够读懂。相对而言,《留别》则更加简单了:“我”为什么要留别而不是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呢?为什么想在“他年,或者他生以后”而不是指望在更短暂的时间内“再踏歌归来”呢?为什么期望“那时候,我在这里看见的草地/不再是一片倾斜的样子”?为什么渴望“天气晴朗”?为什么盼望草木都把我看作久别的“亲人”呢?答案,都在问题的反面:“这里”“一片倾斜”,没有晴朗的天气,没有“亲人”的温暖;这里的生存现状短期内无法根本改观,甚至永远都是一个令人失望的,令人难以生活下去的困境。《留别》言表婉约,而内在尖锐激烈。可以说,《留别》是对人类生存现状的一曲悲歌,也是一纸无声的控诉!
当然,有些读者也可以说我在花草树木的深层将诗意埋得太深。对此,我不想我没有必要多加解释。诗,不需要解读,而需要悟性高的读者。佛祖拈花,迦叶一笑。佛祖需要迦叶那样的门徒,作者也需要能够看到一花一叶就能心神领会的读者。
2010.08.02
看青草坐满了长椅(评论)
——符力诗歌印象
文/魏维伟
有人说,一个写作者要做的就是把自己从众多的书写者中离析出来。换句话说,就是写作者要给自己的文字贴上标签——不是贴张三它就是张三贴李四它就是李四的表面文章,而是它由内到外的特质甚至骨子里本来就是张三或者本来就是李四;也就是说写作者从题材选择、文字编排和诗意表达等各方面都应该呈现出相对稳定而又比较独特的面貌,即形成自己的风格。是否形成风格,是一个写作者是否成熟的衡量标准——在一堆未署名的作品中,有人读后说这一定是某某的作品绝对不会错,那么恭喜某某了,他的风格已经形成,作品已经有了他自己的呼吸。
诗人符力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诗歌风格,他的诗很容易辨认,这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他的审美取向:不论摆在面前的事物怎样多种多样,但他基本上会把目光投向那些安静地生长的花草树木。《海外集——海南70后诗人9人选》中,符力共有30首诗,其中涉及花草树木的就多达27首!
诗歌的审美取向和诗人本身的性情、爱好密不可分。广阔的世界虽然万物争荣,但能引起一个人兴趣的东西总是特定的。如同在一条街上行走,有的人眼里只有疾驰而过的名车,有的人眼里只有打扮入时的美女,有的人眼里只有街边的商铺和广告,有的人眼里只有背着蛇皮袋刚进城的民工,而有的人眼里只有一言不发的树木,甚至路缝里长出的一茎纤弱的野草……符力有意无意地疏离熙熙攘攘的俗世,在花草树木间流连忘返,莫非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把大自然当成了他的王国,而花草树木都是他忠实的臣民?这我只能猜想,只能从他的诗中寻找答案。
题目,对于一首诗来说,可以是叙述线索,可以是描写对象,也可以是诗歌主旨,还可以只是开场白。作为一首诗最先映入眼帘的文字,它的作用类同于小说中的引子。从题目上看,符力的诗不乏写到花草树木的,如《把鲜花养在破旧的土墙上》《沉默的向日葵》《奔跑的青草》《青草坐满了那把长椅》,又如《那片樟叶飘着飘着就不见了》《每棵树都有自己的难言这痛》《银杏》《一棵青草的选择》……
有的诗题目虽然与花草树木无关,但内容照样写到花草树木。《午后》一诗,诗人在屋子里和友人“一再谈论富贵/谈论贫贱,谈论着生与死”,甚至“为自己,为对方/为彼此谈论的黑白曲直而上火,头顶冒着烟”,如此热烈的生活场景中,诗人也不忘把目光和笔触转到窗外,“风”和“彩蝶”都“一闪而过”,但偏偏“花草”给了整首诗将近一半的篇幅!《在人间》一诗,按理说这是非常大非常宽的题目,拿到多数人手里都会把人与人的交往或人的生存状态、人的悲喜和命运当成切入点,但符力不是这样的,十行的小诗,他只有“逃亡之徒和踏青之人,皆马不停蹄”这一行实实在在地写“人间”,其余的都慷慨地分给了“远山”“溪水”“草木”“柳叶”……符力对花草树木的钟爱显而易见,而这也恰好成了他诗歌的一个醒目的标志。
把花草树木当成主要写作对象的,诗歌容易呈现出清新和纯净的质地。这是符力诗歌的另一个显著特点。远离凡尘的喧嚣,他在诗中像一个独自外出散心的人,看看这棵草嗅嗅那朵花,也许是以露珠为饮以秀色为食的缘故,他总是把脑海里的文字和想法擦拭得干干净净了才拿到纸面上的。读到他们的人不仅看不到金属的锈迹,也看不到世俗的尘埃,而且能嗅到花草和土地的清新气息。在他眼里,“桃花,蔷薇,白玉兰/都被微风吹亮了”(《从这里经过》),而燕子像“一群黑衣少年/掠过柳林/掠过我/驰向远处的明朗与开阔”(《飞行的发动机暗自加大了油门》),这些诗句清新、干净、纯粹而纯正,读后给人一种美感。与时下一些人胡里花哨或泥沙俱下、以丑为美甚至猥琐的诗风迥然不同。常说诗品如人品,虽然诗品不等同与人品,但相对于言谈举止,诗歌可能更接近一个人的内心——因为诗歌是一个人内心迸发的火花。大概,符力是唯美的吧!
符力的诗不仅纯净,而且他对诗歌似乎没有野心,既不试图道尽人间悲欢,也不奢望穷尽宇宙秘密,他只是努力地写,很用心也很用情地写,以花草树木为依托,说出他并不石破天惊但却真真切切的心声:
花草树木,是他抒发情感的凭借。如《留别》诗中,他假设自己秋天乘风远走后,“他年,或者他生以后/再踏歌归来”,到时“野花们举着小手帕/轻轻地摇啊摇/其中的一朵哭了,她的声音/只有我这个久别的人,最熟悉”——这会“哭”的野花,不是含辛茹苦的母亲(或妻子),就是终生牵挂的故乡。他借野花守望他的深情来写自己的深情。
花草树木,是他思考人生的载体。看到街边的樟树落叶了,便联想到“一个熟人”在忙碌中忽然“从人间消失了”,于是他感叹,“一个人走着/走着,便消失在人群里/这看起来,很像被风吹下的樟叶/飘着,飘着,就不见了”(《那片樟叶飘着飘着就不见了》)。
花草树木,还是他细腻、柔软的心灵向世界接近的通道。看到雨中摔倒并受伤的孩子在路上久久起不来,他猜想她身边那棵樟树也一定想帮她,可惜无能为力,“离孩子很近,那棵樟树/却没有办法跑过去将她扶起来/这个下午,樟树/一直在这条路上默默落泪”(《雨天,写给母亲的信》)——落泪的不是樟树是他,因为那时他把自己的灵魂转移到了这棵樟树上。
符力在诗中传达得更多的,是一种挥之不去的忧郁和感伤,这是他诗歌的底色。也许,这和花草树木虽然欣欣向荣但终归要凋零枯萎有关吧。
符力的诗,也有写父亲、母亲、飞鸟、蚂蚁、水沟、山坡等其它审美对象的,如《给父亲》《母亲在对岸割芦苇》《白鸟高飞》《一条水沟》等诗,也同样清新、干净。不过,还数写花草树木给人的印象深,我这样认为——如果你想在诗歌的世界里找到他,不妨先找到一把陈旧的长椅,然后静静等待。那个看着青草从条形板底下越长越高并且坐满了长椅的人,那个平静的眼中流露出些许忧郁的人,你喊一声“符力”,他会带着散发野花芬芳的时光转过身来……
维伟 2010年7月29~30日写
附:
午后
在屋子里,我们一再谈论富贵
谈论贫贱,谈论着生与死
我们为自己,为对方
为彼此谈论的黑白曲直而上火,头顶冒着烟
风,流过窗外。彩蝶
一闪而过
花草悄然生长,她们认认真真地鲜红
专心致志地碧绿,像一个个聋子,什么都听不见
什么也不愿意听见
只要阳光,还照在身上
2008.08.13
留别
秋天来了,我该乘风到别处去
他年,或者他生以后
再踏歌归来
那时候,我在这里看见的草地
不再是一片倾斜的样子
天气晴朗。看见亲人回来了,野花们举着小手帕
轻轻地摇啊摇
其中的一朵哭了,她的声音
只有我这个久别的人,最熟悉
2007.11.14
魏维伟文章来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aa1ce30100kn2w.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