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啊!这不,刚刚搬来,感叹就来找我了,我就被迫感叹起“人”来了!
这个房子,是我好不容易才买下的。买下这个房子,主要的,还是为了图清净。四周的环境,总体上来说,也确确实实是对得起“清净”这两个字的。搬家,谁都知道,是很辛苦的,因此,也就禁不住想休息一下了。这不,刚刚躺下,就听到楼上传来了一种极其尖锐的声音……该是电钻的声音吧,我就在想。该是楼上正在装修吧,我就在想。不对呀,这是中午时间啊,即使装修,也不应该在中午时间来装修吧?
此刻,累是生命的唯一的主题,也便强行忍了。心想,可能过会儿,那个电钻像我一样非常地累了,也就懒得再像个神经病一样一个劲儿地尖叫了吧。果然,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它就不再继续歇斯底里的尖叫了。可是,另一种更为霸道的像是土匪一样的声音,却没有商量地,接着登场了,而且,表现得,是那么地隆重,那么地热情洋溢,甚至激情澎湃,更甚至豪情万丈——肯定的,是铁锤的声音了。因为,只有铁锤,才会那么实实在在,而且当仁不让。忍,为上。谁都不容易,能忍就忍吧。我一再地这样嘱咐我自己,当然也是胡乱地嘱咐我自己。于是,我便蒙上了被子,任天花板继续像一个颤抖诗人一样,在不停地颤抖,颤抖,颤抖……
万一塌下来了……这,怎么可能呢?虽然,楼,不是新楼了,但它的筋骨,毕竟还是“年轻人”的筋骨吧……就这么,我乱七八糟地想着。
第二天,照旧。第三天,照旧。神经倍受揉搓和折磨的我,就再也忍不住了。就在一股越烧越旺的怒火的驱使之下,咚咚咚,一口气,跑上了楼去——给我开门的,是一个有些臃肿的中年男人。我压了压火气,还算比较客气地,问他:是在装修吧?对方,很显然是不像我这么客气的,就仿佛我根本就不该来“打搅”他似的,不仅不友好而且怀着敌意地反问我:怎么?装修碍你什么事了?难道我不能装修吗?我努力地陪着笑脸(郎里个郎的,这根本就不是我的性格啊):哦,我是楼下的,刚搬来,你们家的声音确确实实是影响了我午休了。不是有规定,中午时间,不能装修吗?对方,是丝毫也不把我放在他的眼中的,马上就把他的重重的质问砸向了我:不能搞装修我就不装修了?我搞装修,还要别人说了算?我想搞装修,怎么搞是我的事儿,难道是你的事儿,你管得着?你管得也太多了吧?你……你算老几啊?虽然我遇到的确确实实是一个很不讲理的小人,但,直到这一刻,我还是依然保持着我的冷静的:既然,你这样说,一点儿商量的余地也没有,那我,也就只好给物业打电话了。对方,差点儿就跳了起来:打啊?你现在就打啊?赶快打啊?吓唬谁呢,你?
后来,物业去干涉了几次,也没见管用。那个有些臃肿的中年男人,依然故我,我行我素。
于是,我就在琢磨着……我不能不琢磨,毕竟,这,太窝囊了!人,是万万不能活得太窝囊的!不是说“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么。
喔,我琢磨着……“琢磨”这活儿,一直以来,都是我的看家本领。
那天,我见有人搬家,随口一问,才知,是22A。而22A,恰好就在那家正在搞装修的楼上。因此,我便计上心头——正好,我需要一个工作室,且在楼上的楼上,上上下下,风刮不着,雨淋不着,若是能把它租下来,那,该有多好哇!于是,我便像是被打了一针兴奋剂一样,一眨眼就跑到了22A——房子的主人正好还在房子里,我便把我的想法说给他听了。一听说,我要做一个音乐工作室,他便一口答应了。
本来,22A,装修得还是蛮不错的,用不着再重新去装修的。可是……这不行,至少,我是要把局部再改造一下的吧?因此,我马上便买来了铁锤,当然,还有电钻……恰好是中午,午休是次要的,“干活儿”才是最最重要的。一是疯狂地钻,二是疯狂地砸,钻得痛快,砸得也痛快。正痛痛快快地钻着,痛痛快快地砸着,楼下就有人找上门来了。那个有些臃肿的中年男人一看,是我,便马上愣住了,但说话,似乎还是那个德性:这是中午啊!你们在搞什么啊?那么大声音,还想不想让人活啊?告诉你,我可是有心脏病的啊!万一我心脏病犯了,你可是要负责的啊!听到这,我笑了:这,也是我刚刚跟别人学的!你管得着?你算老几?你有心脏病,管我什么事儿?说完了,便继续狠狠地钻,狠狠地砸……他,像个傻瓜一样焊在那,脸上涂满了一层层的尴尬:哎,我问你啊,你这人,怎么就这么不通情达理呢?哎,我问你啊,你这装修,究竟要搞多久啊?我故意地:你也看见了,我没请装修师傅,自己一个人装,装着玩儿,少说,也要一年吧。何况,我是要搞精装修,一年,总是需要的吧。听到这,他的脸马上就变了,但感觉得出来,他是在尽量地克制地自己的怒火:一年时间,那我还怎么办公啊?我还活不活啊?我客客气气地说:你怎么办公,你活不活,我怎么知道?和我有关系吗?
最后,他自然是,讪讪地走了。
正好,我也需要锻炼身体,因此,刚开始的那十来天,都是我一个人在砸,或钻,既砸出了许许多多的音乐,也钻出了许许多多的音乐……是后来,我才从装修公司里请来了两个装修师傅的。装修师傅明白了我的意思之后,也便马上就继承了我的或砸或钻的伟大的事业……看到他们有的砸,有的钻,砸得热火朝天,钻得震天动地,我,一下子,就放心了。在我听来,那些声音,绝绝对对,千真万确,是世界上最最动听的音乐啊。于是,我就开玩笑地说:师傅,好好干!干得好了,我给你们“加薪”,或请你们喝酒!
楼下的反应,我自然是非常地在乎的。物业来找我,我就这样对他们说:这就叫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毒攻毒,以恶制恶!我不信,我坚决不信,我是制不了小人的!
转眼,就又过了差不多两个月。一个物业人员匆匆地跑来告诉我:那家,转租了。本来,他也是租的别人家的房子。可能,是真的受不了了吧。我说:哦,既然已经转租了,我们的亲爱的铁锤和电钻,也就用不着再日夜奋战了。物业人员还告诉我:那家的主人,半个月前住了一次院,据说,是因为心脏病发作了……我说:哦,他的心脏,确确实实,是需要好好拾掇拾掇的。再不拾掇,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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