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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共有三层的诗歌别墅

(2016-08-18 01:12:09)
分类: 文学评论
一座共有三层的诗歌别墅
——解读希腊诗人阳尼斯•里索斯的《约等于一名魔术师》

       毫无疑问,希腊诗人阳尼斯•里索斯的《约等于一名魔术师》是一首典型的超验诗歌。融入其中的白描、象征、隐喻、转换、超现实和魔幻现实等,齐心合力,将之托举到了现代派诗歌的高空里。
       看似是在写魔术,实则不是。即使是,它也是诗歌的魔术,艺术的魔术,与众不同的魔术,独树一帜的魔术。这样的“魔术”,是值得用心去品味的。
       “在远处,他调暗了油灯的光”,你看,氛围马上就有了。马上,就有一种神秘的气息扑闪着翅膀优雅地飞过来了。“移动着椅子,却不接触它们”,虽然它一下子就让人想到了中国的气功,具体地说便是气功中的“意念制动”,却明明白白地,又不是气功。原来,是他调整了自己的生活的调子,开始重新布置自己的新的生活。旧生活也好,新生活也好,总是难免会让人感到累的,于是,“他摘下了帽子,给自己扇着风”,一是借此给自己来鼓劲,二是趁机来给自己制造一些清凉——说不定,还在制造别的。是什么,就不知而知了——因此,他也便有了更多的信心,“以一个拉长了的姿势,从耳朵里,变出了三张纸牌”。这个“拉长了的姿势”,一是说明他依然在行动,二是说明他终于做到了大开大合。从耳朵里变出了三张纸牌而不是从别的地方变出了三张纸牌,说明那隐喻意义上的三张纸牌,他是仔细地听过它们的动静,了解它们的底细的。于是,他就在那三张神秘的纸牌的暗示之下,在一个水杯里溶解了一颗绿色的能够抑止他的疼痛的星。水杯,象征着生命之杯和时间之杯;绿色,象征着希望;星,和“水杯”、“绿色”等意象一样,大概是梦幻的象征。在这里,诗句,默默地向我们透露了这样一个秘密:他,是曾经疼痛过的。至少,心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又“用银勺不停地搅动着”……星星很美,很美的东西大多都是有毒的,如果真的有毒的话,就是瞒不过智慧的银勺的。他之所以最终喝下了那些水和那把勺子,就证明,水和勺子已经一起取得了他的高度信任。这时候,“他变得透明起来”,也便在情理之中了。摆脱了困境并且升华了之后的他,并不是因为有了特异功能才看到了一只金鱼在他的胸腔里游来游去,而是,他的世界确实是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要知道,改天换地确实是非常艰辛的,因此,才又出现了这样一种局面:“接着,由于身心交瘁,他倚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闭上了眼睛的当儿,一句精彩的戏剧性独白出现了:“有一只鸟儿在我的脑袋里,我不能把它弄出来。”鸟儿在吵他,在破坏他内心的来之不易的宁静,甚至,还在啄食他的美味的梦境。不能把它弄出来,这才导致了“两只巨大的翅膀的阴影顿时塞满了整个房间”。内与外的转换,可谓用得非常地绝妙。至此,诗歌的旋律便戛然而止,从而给我们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黯淡——明亮——黯淡——写的,便是这么一个过程。所折射的,自然是整个人类的精神状态:困顿,而又怀着希望;怀着希望,却又感到云雾迷蒙。
       标题的暗示自然也是非常明显的:造化,约等于一名魔术师,它的爱好就是不断地变,变,变……人呢,人也约等于一名魔术师——虽然,有的是蹩脚的魔术师——在跟造化争夺市场,抢夺生意。造化在变,人也不得不跟着变。不变,就是死路一条。
       不能不提到这首诗的“惊异感”。“移动着椅子,却不接触它们”;“从耳朵里,变出了三张纸牌”;“在一个水杯里,他溶解了一颗绿色的、抑止疼痛的星,用银勺不停地搅动着。他喝下了水和勺子。他变得透明起来。看到一只金鱼在他的胸腔里游来游去”;“有一只鸟儿在我的脑袋里,我不能把它弄出来”……几乎每一个诗句,都是对得起“惊异感”的。也只有这样的具备了非凡的“惊异感”的诗歌,才会马上就激活阅读者的阅读兴趣,这点,似乎是不容置疑的。
       现实的成分,它是具备了的。如果说“现实”是它的第一层的话,那么,“超现实”便是它的第二层,“魔幻现实”便是它的第三层了。是的,它是一座共有三层的诗歌别墅。很简朴,却又很堂皇。以至于,堂皇得有些耀眼,有些不可思议。
       阳尼斯•里索斯的诗歌,大体上分为两大类:长篇叙事诗和精短抒情诗。无论是他的长篇叙事诗还是他的精短抒情诗,都是既节制又挥洒。诗句虽然比较长,读起来却并不繁冗。貌似荒诞,却又一点儿也不荒诞。即使诗句突然停下了,它的意味也依然在前行。行进着行进着,也便行进到遥远的境地里去了。


附:
            约等于一名魔术师
                                            (希腊)阳尼斯•里索斯
                                             谭延桐 译

在远处,他调暗了油灯的光,移动着椅子
却不接触它们。他累了。他摘下了帽子,给自己扇着风。
然后,以一个拉长了的姿势,从耳朵里
变出了三张纸牌。在一个水杯里
他溶解了一颗绿色的、抑止疼痛的星,用银勺不停地搅动着。
他喝下了水和勺子。他变得透明起来。
看到一只金鱼在他的胸腔里游来游去。
接着,由于身心交瘁,他倚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有一只鸟儿在我的脑袋里”,他说,“我不能把它弄出来。”
两只巨大的翅膀的阴影顿时塞满了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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