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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在空袭

(2015-03-29 21:20:12)
分类: 写意散文

疼痛在空袭

交待过闹钟一定要按时叫醒我,并且,我也把信任全部给了它的。可是……我估计,一向老实巴交、忠心耿耿的它并没有消极怠工,只是我太累、睡得太沉,没有及时听到它的呼喊。这也便导致了:当我自觉地摆脱了短暂的午睡之后,离我上课的时间也就只有十来分钟了。好在路程不远,顺利的话也就只有六七分钟的路。于是,我马上就进入了战备状态:穿衣,洗脸,出发……我的风一样的捷安特山地车一转眼就吞掉了一多半的路程。突然,一辆仓皇的电动车像是一个不速之客,猛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只好紧急刹车!否则的话,那辆不按交通规则来的电动车,有可能就完了!于是,我就倒霉了,我整个的身体便像惊险武打片中的飞人那样狂飙一样飞了出去……幸好,我的脑袋安然无恙,在我背上的新买的电脑也安然无恙!
       顿然,一阵巨痛,从两只手腕那儿电流一样袭来……那辆斜刺过来的电动车的主人,迟疑了一下,便贼一样跨上了她的电动车,一阵黑旋风一样逃走了。我没有怪她,只是在心里狠狠地责备着我自己。其实,一多半的责任,在于她。
       事件是猛扑过来的,疼痛也是猛扑过来的,都是猛扑过来的,就像恶狼一样

       不久,我便忍着巨痛,出现在了我的学生的面前。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极其顽强的人。两个小时的课,终于结束了。按照惯例,我没有回家,依旧在教室里一边看作业一边等候着晚上的那个班的学生的到来。疼痛,越来越积极,当然也越来越明目张胆。于是,我就决定下楼,去买点儿应急的药。正要锁门时,已经有学生来了。因为腿也痛,何况也不知到哪儿去买,没走多远,我便又踅回了教室。在上晚课之前,我一直在咀嚼着出自北宋宰相、太子太师吕蒙正《破窑赋》里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的便携式电脑不久前被盗了,而今……可也实在是祸不单行啊!
       晚课期间,疼痛一直在扩张、肆虐,就像八国联军在逼我丧失生命的主权一样,我的表情自然也便没法儿像往常那样自然。见此,吉姝凝的爸爸、潘瑞灿的妈妈等,便纷纷涌上了讲台,劝我,谭老师,课就不要再上了,赶紧去医院拍片……我说,没事,我还能坚持。心里在想,战士,哪有不受伤的?学生们大老远地跑来了,不能坚持我也是一定要坚持的。家长们见劝不动我,也便纷纷散去了。不一会儿,潘瑞灿的妈妈便抱着一大包雪糕从教室外面风风火火地走来了,并且将雪糕垫在了我的已经一动也不能动的右臂下面……     
       我坐着,继续上课……这时候,我只有坐着上课了。动一点,都会激活更多的痛。“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确实像清代思想家、文学家龚自珍在他的《自春徂秋偶有所感触》一诗里所说的这样。
       两个小时的课,从来没有这么艰难过。课后,吉姝凝的爸爸、潘瑞灿和潘瑞灿的妈妈把我送进了广西中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急诊。拍片、等结果期间,吉姝凝的爸爸、潘瑞灿的妈妈及不久就赶到了的黄诗淇和黄诗淇的外婆一直都在跑前跑后。那时候,我内心的感动已经彻底压倒了我骨头里的疼痛。
       结果终于出来了:右臂粉碎性骨折,且有一块骨头脱落;左腕骨头挫伤……
       这天是2015年的3月21日,因为是周六,加上是深夜,不能马上就做手术,也就只好先打了石膏,开了四盒止痛片。
       第二天,我的学生黄杨的妈妈得知了我的情况,非常热心地建议我去广西骨伤医院接受手术。去之前,骨二科的李鼎斌主任已经把57床给我预留好了。只是,也许是其中的一位病友实在是太痛的原因吧,不仅执意要整夜地开着电视,而且把音量开到了最大;空调也要开着,而且把温度调到了最低,而且是正对着我的方向猛烈地在吹。疼痛,是可以让一个人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儿来的。因此,包括那位病友整夜地在叫喊的时候,我也一直忍着。蚊子的乘虚而入,四面出击,我就更是忍着。“挺住,便意味着一切!”奥地利诗人赖内·马利亚·里尔克早就嘱咐过我。
       我的另一位病友,则在那儿一直像练台词一样很认真地练着:“我最怕的就是疼了!我最怕的就是疼了!唉,我最怕的,最怕、最怕的,就是、就是疼了啊!哎呀!疼啊!……”看他紧锁的眉头,我知道他说的并不虚夸,也没有丝毫的话剧演员那样的矫情。
        整个病房里,就似乎只有我一个人不怕疼。我艰难地起身,伫立窗前,望着马路上那些或是轻盈如燕或是迅猛如虎的身影,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手术前的整整三个夜晚,我几乎一点儿睡眠也没沾上边儿,起来,坐着,躺下,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似乎没有一个姿势是完全适合我的。我的手,我的胳膊,仿佛是租来的,或者借来的,总之是不属于我的。我陷入了深深的苦境,至少是困境,无力自拔。只好一遍遍地复习着“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度日如年”等等说法的最为具体最为真切的内涵。
       带去了五本书,读读,停停,读读,停停……读得相当艰难!我希望每一本书都像海绵,能够吸去我的些许疼痛,事实上,并没有,一点儿也没有。可我依然读一会儿,再读一会儿……借此来转移我的注意力,稀释浓烈的疼痛。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我的手术十分顺利。这要感谢亲自为我做手术并且时常送来温暖的李鼎斌主任等。他们的责任心和仁心,无疑是我收藏在心底的和煦的阳光。
       这时候的我,是的,是相当无奈的。我像是被捆绑在了病床上,望着悬挂在我的左上方的输液:泡泡们聚合,再聚合,三个或四个或五个或六个聚合在一起,便商量好了似的一起去瓶壁那边玩去了。我的疼痛,也在聚合,只是感觉不出有任何一点疼痛自愿到一边去。它们在我的骨头里,闹啊,闹啊,闹啊,闹翻了天。它们不是孙悟空,却胜似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它们的面积虽然不是很大,穿透力和影响力却非常大,相当大,超出了我的想象。由骨肉痛和睡眠严重不足所带来的头痛、牙痛等,也同样超出了我的想象。
       疼痛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疼痛究竟是种什么东西,疼痛究竟有没有意义……我就像一位“疼痛哲学家”,在越来越深入地思索着,思索着……并且,从我思索的现场中,左一下右一下地胡乱捡拾着——
       呼吸、脉搏、血压、体温和疼痛,是生命的五大体征,或指征。也就是说,有疼痛,就证明我还活着。啊,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呢。有的人死了,比如前不久乘坐“德国之翼”罹难的一百五十人……我,我还活着。
       疼痛,是最直接的。不用人教,便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一个人的疼痛也好,一个民族的疼痛也好,都是在所难免的。命运强加给自己或民族的任何疼痛,都是令人十分难堪的。
       疼痛就像强盗,当我们无论如何也制止不了它的横行无忌时,我们也就只好忍着。实在忍受不了时,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时,坚决就是忍受不了时,也就只好放弃,放弃这个世界,放弃自己的全部。
       无论是美的、丑的、富的、穷的……只要是健康的,远离了所有的疼痛的,便是好的。在疼痛面前,国王和乞丐,从来都是平等的。
       疼痛过,生命的嗓音才会更加低沉,更加浑厚。
       反唏嘘,坚决地站在唏嘘的对立面上,一直以来,都是我的一个生命主张。因此,我就只有思索,没有唏嘘。我不唏嘘,也没有兴趣去唏嘘。让唏嘘,见鬼去吧。我不见鬼,也懒得见鬼,让唏嘘见鬼去吧。
       在生活中,我的话语是隐藏了我的生命中的太多的疼痛的,但在这里,当我跟着我的文字一个劲儿地往前走或往前冲的时候,我却无法如何也无法继续再隐藏了。原来,我的骨头里,隐藏了那么多的疼痛,全是货真价实的疼痛。原来,就连我们自己也不一定完全了解我们的身体的情况,比如,我们的身体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疼痛。
       没有痛过的人说痛,总是隔靴搔痒,无论怎么说,也都是隔着一层的。
       想着,想着,我便再次想起了那些因为难以忍受疼痛的践踏最终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的诗人、作家、思想
家和哲学家……在他们看来,自杀,只不过是和我们眼前的这个世界彻底解除了婚约,和自己的肉体彻底割断了联系,并且永远也不可能再复原,无论自己有多么后悔。“当生活突然变得又痛苦又让人厌倦的时候,死亡就会前来哄你睡去,一睡不醒。”美国作家杰克·伦敦曾经这样说过。“你明白,人的一生,既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好,也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坏。”很显然,法国作家莫泊桑比杰克·伦敦要稍微积极一些。我也要,积极一些才行,我没有理由不积极。
       ……
       是的,整整一周,我都在与疼痛斡旋、对垒、作战,并且一再地在思索着……疼痛,就像揳进了我的骨头的一枚钢钉,我终于算是把它给拔出来了。活着,便是斗着。斗着,本身便是一种意义。这是我在早年写下的一句话,岁月的浪涛并没有把它从我的心上彻底冲刷掉。
       一周,转眼就过去了——不,不是转眼就过去了,而是,像是过了几年那么久长——疼痛,却依然在空袭……我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疼痛的身影,我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疼痛的形状,我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疼痛的颜色,我却无论如何也摸不透疼痛的脾气……这也便注定了,我无处藏身。可是,疼痛的昭示,我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疼痛就像一块土壤,土壤里总会埋着一些希望的种子的。
       有朋友及我的学生不断地去看我,我强颜欢笑,说,没事儿,人这一生,总是要受些熬炼的。出了这个医院,本先生就又是一条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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