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活得很平凡,却很幸福。平凡得就像一块石头,幸福的坚硬程度也像是一块石头。一直以来,我都想找个幸福的版本,这回,我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
最早,他们住在租来的房子里。面积不大,却很温馨。温馨,既来自于女主人的精心的布置:几块暖色调的花布,几盆开得正艳的花儿,几首班得瑞风格的浪漫曲……更来自男主人和女主人押着韵的心跳:我说着你就笑着,即使不笑着也是托着脸儿兴趣盎然地听着,唯恐漏掉了一个字儿或听错了一个音儿……是的,他们是幸福的。一点一滴都在告诉我们,他们是幸福的。
他们没有多余的钱去外面吃饭,也不羡慕别人有多余的钱去外面吃饭。简简单单的,做两三个菜,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两个很容易就满足的孩子那样,吃起来了。似乎他们吃的不是淡饭,而是童话,吃得是那样地津津有味。谁都没有胃口不好的时候,因为他们从来就不给自己以压力。也只有那些有压力的人,或有心事的人,才会常常地胃口不好,或味觉不振。他们自然是现代人,可现代人很容易就犯的毛病,他们却很少犯。他们的身体是现代的,心灵仿佛是古典的。也就是说,他们的氛围,是古典主义的氛围。
吃完了晚餐,整理完了碗筷,他们便牵起了手,散步去了。一边散步,一边看看路边的小店……他们买不起高档的衣服,但打折的衣服,特别是那些反季节处理的衣服,他们还是买得起的。于是,他们便越来越有光亮了。本来,他们就年轻,一来二去,就更年轻了。没有人说他们不年轻的,也没有人说他们不体面的。
年轻而且体面的他们,生活里没有皱纹,一丝也没有。很容易满足的他们,有的,只是信心。是的,他们生活得很有信心。那些信心从他们的脸上露出来,便成了微笑;从他们的心里露出来,便成了热情。似乎,他们有着用不完的热情。大把大把的热情,用之不竭的热情,可以这样说。
散步回家了,他们各自忙忙自己的事情,比如看看书,比如享受一下闲暇的时光……便从事他们的“伟大的事业”去了。男主人想热烈一些,女主人就顺从着,一起热烈;女主人想旖旎些,男主人也觉得很好,于是就一起旖旎……反正,他们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无论是风,无论是雨,无论是春,无论是秋,就都是景。生活中,是应该有自己的景的,大概,他们是非常懂得这个非常朴素的理儿的。我想,他们肯定懂得。
偶尔,他们也找个地方去玩,或者说是去旅游……每当这时候,相机就会使劲地绑,把他们绑在一块儿。看着他们的身影,悟性好的,就总能咀嚼出浪漫的味儿。浪漫的火点燃一切,浪漫的光普照一切,估计,他们也懂得。
回家了,他们就一起欣赏着那些曾经在他们的身边逗留的明净的时光,这个喜笑,那个颜开,说着说着,笑着笑着,嘴唇便按着一种神秘的指引开始往一块儿焊……直到,完全地焊在了一起。是的,他们的幸福,外射晶光内含生气的幸福,也是牢牢地焊在一起的。
许多年过去了,从未挣开过。虽然,世俗的力量很大,比大力神海格力斯的力量还要大,一直一直一直都在试图拆散一切。他们,是拆不散的。他们的幸福,自然也是拆不散的。据说,真正的鸳鸯,都是拆不散的。
不久前,同学聚会,只有两个人没有来,一个是大一时就开始向她发起猛烈攻势的某某,听说某某做房地产开发很成功,可是,家庭却很不成功,妻子跑了,儿子因吸毒被抓;一个是大一时就开始向他迅速靠近的某某某,听说某某某好不容易才做了个小官,却因受贿坐了牢。听说了之后,他们什么也没有说。聚会结束之后,一回到家里,他们便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抱得,是那个紧啊。那么多年,既有风,也有雨,都是他们抱在一起走过来的。还将继续,就像两束光紧紧地抱在一起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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