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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延桐散文《终于轮到我来说“疯癫”了》入选《中国好文学·2012最佳散文》

(2013-11-19 11:05:23)
分类： 立体信息

谭延桐散文《终于轮到我来说“疯癫”了》入选《中国好文学·2012最佳散文》

    《中国好文学·2012最佳散文》一书，2013年5月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由李敬泽和王兆胜先生主编。谭延桐散文《终于轮到我来说“疯癫”了》入选该书。本篇，曾入选《中国现当代名家文学大系》等书。
    《中国好文学·2012最佳散文》内容简介：本书荟萃了2012年最好的中国散文，代表了2012年中国散文的高度。入选文章风格多样，写法丰富，既有名家力作，又有新人结撰。

 

    《中国好文学·2012最佳散文》目录

 

英国青年乔治来访及其他       梅  洁
终于轮到我来说“疯癫”了     谭延桐
肩上梅                       陈奕纯
冬天的一些事情               海  飞
易水寒                       周东坡
北方的泥火盆                 高维生
天鹅                        辛  茜
一路絮语总流连               蔡  波
家在周庄                     周闻道
僭越的眼                     熊育群
日暮乡关何处是               柴  静
行行重行行                   朱以撒
寻味原生态黔东南             甘以雯
徜徉于灵魂之水               温雪茹
古镇随想                     张  炜
延安行                       张国龙
海天之献                     马  力
康乾的印记                   綦国瑞
清水头                       陈长吟
草原藏香                     王宗仁
我在高原                     刘宏伟
盛大的游戏和象征             南  帆
一个人的三条河流             阎连科
卓文君的勇气                 王充闾
小春秋                       李敬泽
老话题                       穆  涛
北大中文系，让我把你摇醒     孙绍振
永远的异乡人                 路文彬
做人的规则                   白岩松
胜负师与黑白艺               祝晓风
众人败给了一条狗             李登建
苦役                         王  族
坐在你的对面                 李  城
……

 

附谭延桐原文

 

                                    终于轮到我来说“疯癫”了

 

    你在说“疯癫”，他也在说“疯癫”，我在听……现在，你们都说完了，终于轮到我来说“疯癫”了。
    哦，疯癫……我自然是理解生命的“疯癫”的，特别是青春的“疯癫”，因为在我看来，没有“疯癫”过的生命，一概都是不真实的生命，不立体的生命，不鲜活的生命，不丰富的生命，没有燃烧过的生命，缺乏异质的生命。也只有燃烧过了，并且燃烧透了，才会有一段激情的岁月。没有激情的岁月，显然是非常遗憾的，是大写的遗憾，醒目的遗憾。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样一个现象：凡是生命力旺盛创造力也强盛的人，多多少少都带有一点儿“疯癫”，这是因为，完全是因为，在理性的基石之上——我要特别强调，是在理性的基石之上，不是在感性的条件之下——他们的生命始终都在燃烧。燃烧，换一个说法，就是“疯癫”。仔细看，没有哪一个火焰是不“疯癫”的，特别是那些熊熊燃烧、激情澎湃、豪情万丈、轰轰烈烈的火焰。生命，其实也应该是火焰，至少生命的灵魂应该是火焰。也只有有火有焰的生命，才会给人以奔放以明亮以温暖以通透的感觉。有火无焰或无火无焰的生命，永远都是望尘莫及的。他们也只能，半死不活地活着，有气无力地活着。而这样的活着，在我看来，和木头无异。木木的人生，很不提倡。
    世界很冷，而燃烧的生命可以温暖整个世界。你不能不承认，也只有他们，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救恩，或提拔。冷落了他们，人类也就只好过冷日子了。冷日子给人的感受，自然到处都是荒凉的、冷漠的，冷飕飕的，冷冰冰的。这样的世界，不值得任何一个人去留恋。

有一个火苗，你别捂灭它
就像捂灭你的黑夜。让它像花儿那样
盛开，你就会闻到独特的芬芳
在旷野里，或象征意义的莽原上
你能跑，就跑吧，就像一匹野狼，或猛虎
或狮子那样，跑，跑个够
为了好不容易到来的新鲜的阳光
或月光。总之，它们是新鲜的时光

    只要活着，就应该尽量真实地活着。真实的生命里，又怎么可能会没有“疯癫”？如果永远都只是一个状态的，那就可疑了。我们有权力去怀疑他们：伪装得很好。总之，他们绝对不是真性情，从他们的队列里找不出一个豪爽之士和壮阔之士。
    我们是多么地怀念祢衡。东汉文学家、“建安七子”之首孔融是这样评价这位东汉末年的名士、文学家祢衡的：“吾友祢衡，字正平，其才十倍于我。此人宜在帝左右，不但可备行人而已。我当荐之天子。”于是，孔融便奏书献帝，奏书上是这么写的：“臣闻洪水横流，帝思俾乂锒；旁求四方，以招贤俊。昔世宗继统，将弘基业；畴咨熙载，群士响臻。陛下睿圣，纂承基绪，遭遇厄运，劳谦日昃；维岳降神，异人并出。窃见处士平原祢衡：年二十四，字正平，淑质贞亮，英才卓跞。初涉艺文，升堂睹奥；目所一见，辄诵之口，耳所暂闻，不忘于心；性与道合，思若有神；弘羊潜计，安世默识，以衡准之，诚不足怪。忠果正直，志怀霜雪；见善若惊，嫉恶若仇；任座抗行，史鱼厉节，殆无以过也。鸷鸟累百，不如一鹗；使衡立朝，必有可观。飞辩骋词，溢气坌涌；解疑释结，临敌有余。昔贾谊求试属国，诡系单于；终军欲以长缨，牵制劲越：弱冠慷慨，前世美之。近日路粹、严象，亦用异才，擢拜台郎。衡宜与为比。如得龙跃天衢，振翼云汉，扬声紫微，垂光虹蜺，足以昭近署之多士，增四门之穆穆。钧天广乐，必有奇丽之观；帝室皇居，必蓄非常之宝。若衡等辈，不可多得……”汉献帝看了孔融的奏书后，便批转曹操。曹操在相府召见了祢衡，双方行过见面礼后，曹操却坚决就是不请祢衡入坐，只任其站着。受辱的祢衡也便只好以“疯癫”相待了：“天地如此辽阔，为何不见一贤能之人？” 曹操叱曰：“我手下有数十人，都是当世英雄，你岂能无礼，口出狂言，说无贤能之人？”祢衡笑曰：“曹公门下之人，我略有所闻，荀攸可使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白词念赋，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诏，李典可使传书送檄，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饮酒食糟，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可使屠猪杀狗……其余皆是衣架、饭囊、酒桶、肉袋罢了！” 曹操闻言，大怒，责问祢衡：“你有何能耐？胆敢如此戏弄我的门人！”听到这儿，祢衡“疯癫”加剧：“本人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上可以致君为尧舜，下可以配德于孔颜……岂能与你等俗人共论乎！”此时踞在一旁的张辽剑已掣出，欲斩祢衡，曹操便阻拦说：“我这正缺一鼓吏，你祢衡一定可胜任此职。”祢衡明知羞辱，却并不推辞，只是长啸一声，风卷而去。曹操的手下大惑不解，曹操捋须笑曰：“此人素有虚名，远近能闻。今日若是杀掉了他，天下人必责我不能容人。”几天后，曹操大宴宾客，命鼓吏着鼓衣至席前击鼓，以助酒兴。轮到祢衡时，只见祢衡穿一旧衣，演奏的是当时颇有影响的《渔阳三挝》——既悲且壮，如嘲如讽，渊渊有金石声。在场的宾客闻之，莫不慷慨流涕。廷吏愤斥：“何不更衣？”祢衡便站在祭祖的庭堂之上，脱下旧衣，裸体而立，浑身尽露，致使众宾客纷纷掩面。曹操辱祢衡，也遭祢衡辱，自是恼羞成怒：“庙堂之上，何太无礼？”祢衡竟说：“我裸露父母给我的身体，只是想显示自己的清白啊！”说着，便疯癫大起：“不识贤愚，是眼浊也；不读诗书，是口浊也；不纳忠言，是耳浊也；不通古今，是身浊也；不容诸侯，是腹浊也；常怀篡逆，是心浊也！我祢衡乃天下名士，你却让我做一鼓吏，这就像是阳货轻仲尼，臧仓毁孟子！”当时在坐的孔融胆战心惊，便向曹操一再求情。曹操则指着祢衡说：“令你往荆州为使，如刘表来降，便任用你作公卿。”祢衡疯癫不退，拒绝前往。曹操便令人备好了三匹马，并令二人挟祢衡而去。东门外送行那天。祢衡下马入见，众人皆端坐视若不见，祢衡便疯癫再现，放声大哭。有人问：“为何哭？”祢衡说：“行于死柩之中，如何不哭？”众人皆曰：“我等是死尸，你便是无头狂鬼！”祢衡反诘道：“我乃汉朝之臣，不作曹瞒之党，安得无头？”继之，又辱众人曰：“只可谓之蜾虫！”
    这天，江夏太守黄祖宴请祢衡，两人皆醉。黄祖问祢衡：“你在许都有何等人物？”祢衡说：“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除此二人，别无人物。”黄祖便问：“他们二人，比我何如？”祢衡疯癫愈烈：“你好似庙中之神，虽受祭祀，却从来无灵验啊！”黄祖脸色立马难看，好在有酒色遮掩：“你把我当成了土木偶人了！”从此，黄祖便怀恨在心。曹操不愿负杀士之名，但最终，还是借黄祖这把刀，把年仅26岁的祢衡给杀了。祢衡的“疯癫”，却从此长留人间。
    祢衡的代表作，当属《鹦鹉赋》：“惟西域之灵鸟兮，挺自然之奇姿。体全精之妙质兮，合火德之明辉。性辩慧而能言兮，才聪明以识机。故其嬉游高峻，栖跱幽深。飞不妄集，翔必择林。绀趾丹嘴，绿衣翠矜。采采丽容，咬咬好音。虽同族于羽毛，固殊智而异心。配鸾皇而等美，焉比德于众禽！……”赋中的“奇姿”、“妙质”、“明辉”、“殊智”等等，显然是在自比。在那样一个乱世，群雄逐鹿、杀人如同儿戏的氛围中，游走于庙堂之上就如同游走在刀刃之上的黑暗年代，祢衡的“疯癫”，实属无奈，而且是对尊严的捍卫，并非他真的不懂事。 
    我们是多么地怀念济公。济公佯狂，且济。济，说白了，便是济世情怀。要不，他也不会扶危济困，除暴安良，彰善罚恶；更不会打抱不平，息人之净，救人之命。济公骨子里其实是个相当理智的人，且学识渊博。透过他的十卷本《镌峰语录》，以及收录在《净慈寺志》《台山梵响》中的诗作，我们就可以清晰地看出他的“疯癫”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情怀——他性狂而疏，介而洁，不同凡响；他衣衫不整，却心地高净；他徜徉山水，自得其乐，游履所至，挥毫泼墨，文词隽永。“一身破烂行天下，除恶惩奸辩是非”，他的写照也。活佛，无愧也。因此我就常说，喜活佛，不喜泥佛。
    我们是多么地怀念阮籍，因为他曾经“疯癫”过；我们是多么地怀念李白，因为他也曾经“疯癫”过；我们是多么地怀念尼采，因为他简直就是一道疯癫的闪电；我们是多么地怀念梵高，因为他简直就是一场疯癫的大风……我们是多么地怀念那些曾经“疯癫”过的人们啊，正是他们，用他们的热血给我们人类烹制出了各种各样的精神美味，说是人类的最为丰富的营养，也无不可。
    像他们那样，把狗苟蝇营和鸡鸣狗盗留给别人，只把桀骜不驯和狂傲不屈留给自己，又何妨？
    像他们那样不是为了名垂青史，而是为了活出个人样儿。我们是人，当然就要有人样儿。有人样儿，这是一个基础。有人样儿，就离不开生命的张扬和个性的释放。
    如果你现在已经七老八十了，坐在阳光里，却从记忆的海洋里打捞不出一条“疯癫”的鱼儿，那你算是失败了。如果你正年轻，即使别人看着“疯癫”很不顺眼，你也应该该“疯癫”时就“疯癫”，不能一味地按部就班，不能一味地循规蹈矩，像是一个被阉割了的人似的。这是你的权力，任何人都剥夺不了的生命的权力。如果，被你自己剥夺了，过僵化的日子，就怪不得别人了。半生不熟的日子，有些人喜欢，那永远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但我总觉得，人和人是不同的，高质量的生命就应该有高质量的“疯癫”。“疯癫”，是一种颠覆，是一种推翻，是一种革命，是一种解构，是一种反拨，是一种反动，是一种匡正，是一种修复……总之，它是一种活力，是一种蓬勃，是一种昂扬。
    没有活力的生命，不高高昂起自己的心灵的头颅的生命，又怎么可能会去创造伟大的奇迹？
    也许，你并不喜欢奇迹，只喜欢过平凡的日子，可是，即使是平凡的日子，也是应该平凡之中见奇崛的啊。
    不该疯癫时，你就别疯癫了，还是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呆着吧，因为，疯癫，从来都是需要资本的，先把资本备好了备足了再说。这资本，实在是离不开“理性”的观照。理性的光辉照耀下的“疯癫”，才是真正的疯癫，有价值的疯癫，可爱的疯癫。徒具形式的疯癫，就算了，就别再让它来给生命抹黑了。
    疯癫，是一种大豪情，要会花才行。不会花，它就浪费了，或者说是花错了地方了，就像把钱花在了赌博上。大豪情，就当用在生命的大抒发上。
    疯癫，从来都是一种原始的生命状态，独特的美学形态，世人谓之：狂狷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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