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花儿决意要怒放的时候,冬天已经来了。冬天来的目的,就是劝花儿不要怒放,因为冬天这位老人家不喜欢热闹。花儿打算要休憩的时候,春天已经到了。春天到的目的,就是说服花儿放弃休憩,因为春天这个年轻人不喜欢冷清。季节一插手,这不,性质就变了,完完全全地变了,人们见到的花儿就总是不怎么精神的花儿了。其实,是没人想去见最精神的花儿,惰性使然,习惯使然。这惰性,这习惯,是要人的命的,就像可怕的流行病和恐怖的瘟疫一样。可是,花儿依然是花儿,花儿依然有花儿的性格,它是不为眼睛只为心灵而怒放的。这花儿,此刻,正被我想着,写着,祝福着……这花儿。这花儿正迎风招展,在意识的一万米高空,像是一面蓬蓬勃勃的旗。
世界上有很多花儿,它是很多花儿中的一朵,花儿中的花儿。不用知道它的名字,你就叫它“花儿”。有梦中之梦,歌中之歌,诗中之诗……自然,也有花中之花。其实,这花中之花,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也就是冬天悄悄来临之前,它已经在倔犟地自由地开放了。颜色,芬芳,舞姿,象征,隐喻,都已经准备全了。很完全的那种。完全,很罕见,但它的确是很完全的。要不,也不会促使我,这么快就把它移栽到我的这些文字的土壤里来。它会活得很久,很长寿,至少比我的生命要长寿,这是你应该知道的,如果你的感知系统还没有遭到破坏保持着它最初的完整的话。趁现在你还没有合上嘴巴,呼吸一下吧,多呼吸几下,感受一下,这花儿。但不要让这花儿在你的意念中长歪了。一旦长歪了,它再直起腰来,就难了。很多这样的教训,是应该记取的。我们的生命,其中有一个很大的空间,就是用来存放大大小小奇形怪状高矮胖瘦不同型号的教训的。
别摘,尽管你的手伸了出来。我看见,从你的心里伸出了一只手,畸形的手。无论你多想摘,也别摘,因为它不是为你准备的,不是畸形的手也不是为你准备的。它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它不会说的,不说你就更应该规矩些,不该伸出你的手。不说本身就是拒绝。手,留着吧,总会派上用场,比如去为它赶走荒凉,既然已经证明了你有手。
我的评论?
没有。我没有评论,什么评论也没有。尽管我的话语一直在线。花儿是不需要评论的,它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这点儿你必须知道。
2
一阵风,吹来了那个故事——不止一次地吹来了——
正是骄阳似火的时候,寺院里的草因为久旱不雨而枯黄了一大片,好风景被抹杀了不少。没人说这事儿,好像根本就没人留意或关心这事儿,可是小和尚看在心里了,并且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对师傅说,师傅,你看啊,相信你也看见了,我们该撒些种子了。师傅说,不急,不急,随时。结果,小和尚真的就不急不躁地找来了一些种子。师傅见状,一笑,然后对小和尚说,就去种吧。不料,一阵风起,刚刚撒下的种子就被风吹走了不少,种子随风流浪去了。小和尚呆住了,不禁惊呼,师傅,师傅,种子有好多都被风吹走了,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啊?只听师傅悠然说道,没有关系的,吹走的净是些瘪的种子,撒下去也不会发芽的,随性。刚撒完种子,这时不想又飞来了一群鸟儿,在土里一阵乱刨,像是在寻找什么。可不是么,它们在寻找种子,种子可是美食呢,在它们眼里。小和尚急了,急着赶走了鸟儿,像是赶走一群讨厌的苍蝇,然后又急着去向师傅报告,糟了,师傅,糟了,又遇到麻烦了,种子都被鸟儿吃掉了。师傅说,急什么,种子多着呢,吃不完的,随遇。更是没有想到的是,半夜,一阵暴雨……小和尚一阵旋风一样来到师傅的房间,带着哭腔对师傅说,师傅,这下全完了,全完了,我们埋下的种子都被雨水冲走了。师傅不慌不忙地说,冲走就冲走了么,冲到哪里都会发芽的,随缘。几天过后,昔日破败的草地上换了新颜,就连没撒种子的地方也泛出了像是刚刚洗过的新绿,生机不请自来。小和尚有些惊讶,忙不迭地跑去报告师傅,师傅,师傅,快来看哪,都长出来了,全都长出来了,很美丽呢。师傅依然平静地说,啊,好啊,就应该是这样的,随喜。
我想说的,你看,都被故事里的师傅给说尽了。随时,随性,随遇,随缘,随喜,五层含义就像阵阵花香一样,袭来。顿觉,心旷神怡。我的生命,自然是,更像一个繁花似锦的大花园。尽管,我过去撒下的更多的种子都在季节的试炼下改变誓言了,但内在的证明并没有改变,从来都没有改变。改变,难哪。
3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我再次把这话用长毫书在了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同时,也写在了我洁净的心里。这次写得,奇正相生。最后用花香,裱了又裱。正好有朋友来访,索字,便又写下了“得之泰然,失之淡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十六字。朋友看上去很高兴,因为他也感受到了阵阵浓芳,不是墨香,而是花香。我在纸上栽下的花儿,也在他的心里生长着,摇曳着。
全部写完了——不,没有全部写完的时候——抬头一看,高处正有一朵花儿,在开着,开得不凡。它自己就是证明,有枝有叶、有形有状、有花有香的证明。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盛开,都是盛开,都是证明。似乎,它在向我说着这些。我也只有听着这些,听得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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