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时候是阳光染成的,带着明亮和温暖,我的笑声。有时候是冰雪冻成的,带着不屑和蔑视,我的笑声。有十万里长,甚至还要长,我的笑声。耳朵稍微短一点,就丈量不过来,我的笑声。可是即使再长,我也不会浪费一寸,我的笑声。我早就懂得了什么时候挥霍什么时候节约,我的笑声。听我指挥,我指挥到哪里它就落到哪里,我的笑声。花朵当做音乐听,毒草当做诅咒听,我的笑声。
爱听不听,反正有时候是火炭有时候是子弹,我的笑声。
我的笑声……哦,我笑的时候其实不是我在笑,是一个词在笑。这个词或咧着嘴或闭着嘴,但这个词永远都是一个词,或者一个名词,或者一个动词。这个词有好多种念法,但根本意义却只有一个。这个词……是的,这个词是由我的笑声组成的。蒙上了灰尘之后,也是由我的笑声擦亮的。别问我,我为什么要笑,就像别问我为什么要呼吸一样。你有大把的时间,也别问我。有我的笑声作答,这个回答已经够奢侈了。我只在这一件事上,奢侈,哪怕有人说我是资本家。其实,我什么家也不是,要说家,那也是“人家”。
我转了一下身,因为这时候我愿意转身。就在我转身的当儿,魏晋南北朝来了,曹操、曹植、曹丕、阮籍、嵇康、刘伶、庾信、鲍照、陶渊明、谢灵运等等家伙们也浩浩荡荡地跟着来了。“委怀在琴书,游好在六经”;“猛志逸四海,骞翮思无翥”……一个个都好有气派。我再一转身,我就遇见了我。我和我什么也没有说,可是,等于什么都说了。事情的过程就这么简单,尽管人生很不简单。剩下的时间,我就开始研究复杂和简单这个问题,把它当成一个问题来研究,我已经爱上了这个问题。这种湍急的爱,绝对不会冲淡我的别的爱好,就比如我和鱼儿说话这个爱好,我和鱼儿说自由,说得到了一泓水的滋味,什么都说。你跳下来吧……我常常听到鱼儿这样对我说。即使鱼儿使蛮劲儿地诱惑我跳下去,我也不会跳下去。水太浅了,实在是太浅了,不值得我跳下去。即使想淹死,我也不会跳进这样的浅水里。我一向喜欢深水,因为只有在深水里我才会激起更多的浪花。中流击水,这四个字,我记得,也曾多次用毛笔——包括我这支毛笔——写这四个字,并张贴在了时间的墙壁上,至今也没有变色。死要死得壮烈,没有变色的涵义其实就这样,就这么简单。
那个老头儿走过来瞪了鱼儿一眼,眼睛差点儿就掉进了溪水里,被冲走。可惜鱼儿不会笑,要不鱼儿就笑了。但是,就是在这个时候,攒了许多笑声的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风啊,风啊,你把笑声刮跑了……我是不会像别人这样唱的。即使真的这样唱,风既然能把笑声刮跑就也能把歌声刮跑,我明白。我是不会像别人这样来唱的,我有我自己的唱法,不是民族唱法,也不是美声唱法,更不是流行唱法……是我自己的唱法,比原生态还要原生态的我自己的唱法。我自己的,原生态唱法,就是我的笑声的一种迻译。哈哈哈哈……震天,动地。白天一声,夜晚一声,却是不同的涵义。
突然,我就更加理解了鲁迅那个家伙了,可惜鲁迅那样的家伙太少,要是多几个会更好,一个刷太阳,一个刷月亮,一个刷星星……鲁迅那家伙姓周名作人,在下姓谭名延桐。区别仅仅是一个姓和名。是的,我要让我的笑声把我的姓名打扮得更加精神一些,因为只有更加精神一些的姓名才会发出像鲁迅那个家伙那样的既深刻又独到的非常耐琢磨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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