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桐的诗(十首)
(2008-11-04 10:59:40)分类: 超验诗歌 |
三天前这把剑还只是一块铁
火一劝再劝,铁就动心了,不再犹豫不再顽固抵抗了,过程极其简单
终于成了一把剑!铁想,我终于终于终于成了一把剑!
(也可能是,它被烧糊涂了)
一把剑的骄傲,从此就代替了一块铁的困倦
这个变化,许多人都看见了
甚至,还看见了里边的一些内涵
看来,怕疼是改变不了自己的,要彻底改变,就要经受火的考验
可临到关头,逃脱的身影依然像我们眼前留不住的时间
剑是今昔对比了。可一想到
还有许多的铁在生锈,在任人使唤,剑就禁不住扼腕长叹
它不忍心去削铁成泥
更不忍心去砍断众多活物的脉管
就这样,在主人的眼中,它成了一把标准的废剑
剑倒悬在墙上,比一块铁的呼吸
还要困难,可它无力改变
当主人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它时,它觉得,那目光才是世人眼中的剑
打远方来,就让我再回到远方去
没有火车或者飞机没有关系,一阵风就行了
连风也没有,一片天空就行了
天空也没有,一个自由或者祝福就行了
如果什么也懒得给,那就把我还给我
我说过了,我的心里只有远方
远方的模样,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就是我什么也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我所说的远方
不在你的手里,你的握惯了近水的手是攥不住远方的
别担心我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个自己,早已密封在我的骨头里
除非你会把我的骨头敲碎
才会阻隔我和我的来往。远方传来的消息
早就这么说了:这是惟一的一个结果
实在不行,就把我作为一个叹息
扔掉,扔得越远越好,反正总会有一片天地接着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就是我不说你也知道,这是一列火车开过来了
这列火车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
开过来的。这列火车是从很深很深的黑夜里开过来的
你瞧,它轰轰隆隆地,开过来了——
我之所以关心这列火车
并不是上面乘坐着我的亲人或朋友或特别的乘客
而是,它意气风发的样子
彻底感染了我。我甚至在一瞬间
被一种感动,牢牢地攫住了
就像春天里终于重逢了的许多树叶和花朵
我喜欢它的样子
就那样,埋着头,没日没夜地
跑呵跑呵,即使中途稍为休息一刻
也只是为了跑得更快,更加风风火火
我喜欢它的胸怀:俊的,丑的
富的,穷的,爱的,不爱的,一个也不舍得拒绝
只要是和它的命运紧紧地捆在了一起
就是同一个方向同一个速度同一个选择
呜——你听,它唱得
唱得多么豪情满怀呵!这才叫热爱生活,这才叫汪洋辟阖
大丈夫,说的,无疑就是它了
它说得很少做得却很多
实实在在,说的,无疑就是它了
它什么没有见过呵?整天地
走南闯北,什么人什么事什么风云,它没有见过?
所有的况味,其实,全都装在它的心里了
完整的,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也不可能会有人进一步
向我透露。但我知道这局部
这局部充满了弹性
和张力,无论思维在上面怎么弹跳,它都会经受得住
投身这局部
让这局部慢慢地,变成我的全部
我便获得了飞翔的能力
无论怎么飞,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倦意
心里就是这么写的
一直以来,我都相信这写在心里的诗
局部。当我一笔一划地
写下这个词,局部
它就已经不再是局部了
它就会随着我的书写在扩展,在延伸,在丰富
直到,丰富成了一个富矿一样的的谜
使用这个谜,无疑
是幸福的,幸福得就像住在天堂里的孩子
迅速地查到了这个词,并帮我理解了它的更多的涵义
我不可能理解得更彻底更深入
因为眨眼之间,光
早已飘向了远处,只留下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
我的理解,到此结束
我不可能随着那束光飞到天上去
字面的意思,我显然是知道了
但我没法知道它的深层的涵义,以及秘密中的秘密
只有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别的,都是虚无
春天温润如玉。暖风中的百合温润如玉
可它们与我没有直接的关系
关系。温润。如玉
我的意念长久地含着这些词
就像含着一块冰糖,有甜蜜,也有凉意
既然含住了,就不可能会吐出
即使吐出,吐出的也是整块的无奈和叹息
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
弄不懂你一个劲儿地喊火的名字做什么
是你的日子冷了?还是你的心里暗了?
弄不懂,你声嘶力竭,究竟是为什么
当然了,你也弄不懂
我,为什么要担心,为什么要用目光的栅栏拦住你
让你不再越过
我很想拦住冲向你身边的冷,如果你的日子真的冷的话
我很想拦住围攻你的暗,如果你的心里真的暗的话
可我没法走近你
因为你和我,隔着一条深深的河
这条河,你没法越过,我也没法越过
就眼看着,你在喊,喊声震天
就真切地,觉得我在痛,痛在魂魄
自此,以后
只要我一听到“火”这个字,就马上想起了河那边的情节
那个情节,正被时间的尘土
一点一点地,埋葬着……
她是怎么爬上去的,这不是关键问题
关键是,她爬了上去,并且在跳舞
就似乎,一道一道的锋芒,本身就是她的道路
打这里路过的人,无不惊讶
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新道理
这年头,新道理,还不是有的是?
只是,她的新道理,并不同于别人的新道理
她跳得越来越轻盈,轻盈得
就像是一片云,或一团雾,或一股气
完全忘记了,她是在危险的刀锋上
跳舞。一不小心,就会划伤自己嘴里念诵的那个极为脆弱的词
她当然知道,从远方涌来的
暮色可以划伤,甚至皮肉也可以划伤,惟独
就是不能划伤这个正在成长的词
词的成长就如同一个人的成长
别人不来呵护,自己也要来亲自来呵护
无论自己正在面对着怎样的一些大事,从一开始
她就抱定了这样一个主意
把最后一丝力气
也舞没了,她还在舞,舞,舞……
就似乎,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累这回事儿
舞着舞着,她
就变成了她脚下的刀子,割断了白天和黑夜的联系
也割断了许多人正要脱口而出的句子
有云涌过来,裹挟着海的气息
这个海,我已经认它做我的梦乡了
打那年开始,也就是
饥渴难奈的时候开始,我就开始走向海,义无反顾地
砍断一段距离,又砍断一段距离
砍得,我的手都麻木了,骨头都痛了
可我依然在砍,我只有
不断地砍下去,才能缩短我和海之间的距离
远远地,嗅着海的气息
我快要醉了。那样的蔚蓝,只有海才有
只有海才有那样的气质和气度
即使淹死地蔚蓝里
心也会成为海里的一颗最剔透的珍珠
源于这一切,我就大胆地
喊着海的名字。喊一声,我听到了大海潮的呼应
喊两声,我听到了海鱼的哭泣
它们,和我一样,都是有感情的动物
这份感情,牢牢地
抓住了我,就像风抓住了一片叶子
抓住的感觉,是我找了几十年的一种感觉
只有被抓住了,才能体会它的意思
一个词着火了,我看见
一个词把自己和别人一起照亮了
我还看见,这个词越烧越旺
眼看着,就把另外一些词也烧着了
我不知道该救
还是不该救,我不知道该像别人那样悄悄躲开
还是继续留在这儿
看它如何蔓延,创造一个故事
我知道,此刻
我身上的这些光是借来的
我知道接下来的故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我知道,知道得太多
未必就是好事
可我还是
想,知道很多很多,就像那个词
以及那个词所接触的所有所有的词
原木一样本色的她
坐在本色的原木沙发上
在想
原木。想着
想着,原木就不再发木了,并且
开始着火。火
在她的心里,扑腾扑腾地跳
跳得最高的
变成了彩虹;跳得最久的
变成了神话中的山
就这样,她久久地
坐着,感觉就像是坐在一列越开越远的火车上
原木
默不作声
只有她自己的心在哗哗啦啦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