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去斜阳岛的前一天夜里,我竟然梦见了斜阳岛。大把大把的阳光从天边斜斜地撒下来,撒下来……我就知道,我是坐着梦的快车,到了斜阳岛了。
醒了,我就在念着,斜阳岛,就像是念着一位非常熟悉的朋友的名字。甚至,在恍惚的一瞬间,我的耳际还响起了一首叫做《斜阳岛》的歌——
大海是你的家,
你自己是你自己心中的画,
你读大海也读自己,
不分白天黑夜春秋冬夏。
……
是我在梦中创作的一首歌。
斜阳岛和北海的另一座美岛涠洲岛一样,也是火山激情喷发完成的一件杰作。它位于涠洲岛东南面的海面上,距涠洲岛只有9海里,距北海市区只有44海里,不远也不近。有所不同的是,它比涠洲岛小多了。小有小的妙处,就像是一枚戒指一样,如果太大了,就会显得十分笨拙甚至十分张扬。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小巧玲珑”之说,才有了老舍的那句“小的便是可爱的”。
斜阳岛。它的名字极富诗意。据说,这是因为在距它不远处的涠洲岛上可以观赏到太阳斜照它的全景的缘故,又因它横亘在涠洲岛的东南面,南面为阳,所以称作斜阳岛。
斜阳岛中部低凹,四周凸显,乍看,就像是一朵盛开在海面上的水莲。在这朵水莲的边沿,陵岩壁立,像是刀削斧劈,让人想起了“鬼斧神工”;下临深渊,飞鲨走鱼,贝类珊瑚,清晰可见。可以不经意地就在这里捡到许多的妙趣。孩子的嬉笑,在这里格外透明;少女的秀发,在这里格外飞扬;心底的歌声,在这里格外明净。如果你是一位梦想家,肯定的,这里便是你梦想的一部分内容了。
——我曾经在我的一部长篇小说里写过一位伟大的梦想家,他一生都在寻找一座美岛……没想到,这座美岛竟在这里遇见了,是我替我的主人公遇见的。若是我的主人公亲自遇见了,也许他就死而无憾了。
岛上冬暖夏凉,这自不必说了。因此岛上的居民,都一概地省下了买空调的钱。森林和原始焊接在一起,野花和繁茂焊接在一起,山径和迷离焊接在一起,海蚀、海积及溶岩景观和奇特焊接在一起……就是我不说,你也会知道,这是一个寻梦的好去处了。说是乐园,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而事实上,许多被称作乐园的地方并比不上这里更诱人。这里才称得上是真正的乐园,许多人都这么说。
那就是,海上乐园了。
生活在这个海上乐园里的人,是岛上的2000多个客家人。这些客家人被美好浸润透了,因此就总是乐于给远来的客人掏出许多的美好。也就经常地会听到“这里的岛民热情好客,民风淳朴”之类的说法。热情好客,你尽可以自己去感受;至于民风淳朴,仅凭一点就可以说明问题了:这里的每家每户捕捞回来的鱼,总是吃不完,因此就养在了岸边的海水里,随吃随取。如果是在别处,可能早就被偷完了,可是在这里,至今也没有发现过一个被偷的案例。“岛上找不到一个小偷”的说法,也便从此传开了。不仅岛民里没有小偷,游客来到了这里也会重重地被感染,不好意思去破坏这样的和谐画面。夜不闭户的习惯,也便就此形成了。我不禁又一次想起了齐国的晏子出使楚国时所说的那句妙语:“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看来是正确的。
多年来,我一直在想原始、自然、淳朴、本色、安详、自足这些词的深刻涵义。“现代工业”和“现代文明”已经联袂把一些本不该取消的东西给取消了,人的生命力也大不如以前了,特别是精神的免疫力大不如以前了,这时候我们就格外地呼唤蓬蓬勃勃的像热带雨林一样的原生的生命力,从而做到实质意义上的返璞归真……在这层涵义上,斜阳岛无形中变成了一部现代启示录。读透了它,璞玉浑金的内涵自然也便通透了。
现代人不是整天地在讲情调么,这里可是给你准备了太多的情调啊——自然的情调,原始的情调,海岛的情调,疍家的情调……
来了,你既可以站在高高的岩石上聆听大海的歌谣,也可以钻进以台湾相思树和马尾松为主的蔽日浓荫里体会梦一样的静谧,还可以像一位老学究一样去研究岩壁上的凹凸不平的条状花纹,更可以跟着热情的岛民一起去捕捉鹌鹑……反正,有的是乐趣。即使你什么也不做,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大海也会为你献上激动人心的乐章。说不定还会有鱼儿趁机赶来为你做最精彩的表演。只要斜阳岛不孤独,你就不会孤独。
熟透了的仙人果在等着你去采摘……你还会感到孤独吗?至少,你不会比遍野的仙人掌和海上的船儿更孤独吧?
——我之所以突然就想到了“孤独”这个词,完全是因为,我身边的一位游客对我说,她是因为孤独才选择了这里的。她之所以孤身一人来到了这里,完全是想看看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孤独的人么。我不知道对她说什么才好。好在,我想说的斜阳岛都替我说了。我也终于听到了她对我这样说,她突然不再感到孤独了,是斜阳岛拿走了她心中的巨大的孤独。
斜阳岛……我和她一起默念着。
火山的喷发早已是昨天的事情了,可我们的生命,为什么就不能成为一座喷发的火山呢?在斜阳台上,我一直一直都在想……想着想着,我就看见羊尾岭上微笑的鲜花了。拈花微笑。我懂了。懂了的我,眼看着就越升越高了,沿着羊尾岭的小径,也沿着我心中的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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