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想小心走路,尽管小心走路可以避免跌脚;不想小心说话,尽管小心说话可以少招来一些风声……热情洋溢,意气风发,汪洋辟阖,这才是我的性格。别指望,我会改变我的性格。你改变不了天改变不了地,改变不了四季的队列,改变不了江河的方向,自然也改变不了我的性格。性格这东西,就像性格——是的,它只像它自己——你很难改变,因为它是照着上帝的尺子做的。一旦做出了,就定型了,本质上没法儿改变了。
珠穆朗玛峰如果改变了自己的性格,那它就是别的什么峰而不是珠穆朗玛峰了;雅鲁藏布江如果改变了自己的性格,那它就是别的什么江而不是雅鲁藏布江了……同时,如果我改变了我的性格,那就是别的什么人而不是我这个人了。最可怕的,莫过于“不是我”这个涵义了。
古代那个画师之所以没有逃脱被斩的命运,并不是因为他不优秀——如果不优秀,皇帝也不会千选万选选了他去给皇帝画像了——而是他把本来并不怎么英俊甚至有些丑陋的皇帝画成了一个另外一个皇帝,一点儿也不像皇帝本人的皇帝。皇帝一看,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不是我。当然要开斩了。他本来想讨好皇帝,却讨好的不是地方。其实,讨好本身,也掺进了“不是我”这个成分。因此也可以这样说,皇帝杀死的并非那个优秀的画师,而是一个阿谀奉承的画师。明摆着,画师改变了他的性格,而皇帝却没有改变他的性格。不该改变,你硬去改变了,这就是错。一旦铸成了大错,就逃不脱被斩的命运。即使皇帝不开斩,时间也会开斩,造化也会开斩。
我绝对没有要让你来适应我的性格的意思,你根本就没有适应的资格——适应,也是需要资格的——不要只是为了适应你自己,我就已经很高看你了。只适应自己的人,其实就是以自我以中心的人,甚至自私自利的人,要不得。你琢磨一下“要不得”的深意就知道了。
你改变不了我,这是因为,我是坚硬的。我之所以坚硬,是因为,我抱守着一个至理。多年来,我一切的坚持,都是为了不放弃这个至理。是至理还是谬理,有一把尺子在那儿放着,尺子是不会说假话打妄语的。即使你弄弯了它,弄折了它,它也是一把尺子,它也在说它应该说的话,绝对不会站在谬理那一边。我的意思显然是说,我们还是应该按照尺子所说的去做。
律法是社会的尺子,良心是生命的尺子。所有的尺子,都是模仿着“人心”这把尺子做出来的。人心,是所有尺子的原形。如果轻易地就丢掉了“人心”这把尺子,也就丢掉了自己。一旦在举棋不定之间把自己丢掉了,花一生的时间也未必就能够找得回来。有的人自以为找回来了,找回来的也并非真正的自己,而是被时间马马虎虎克隆的另一个自己。这个自己,虽然看上去很像自己,却没有了自己的内容和思想。要知道,形式并不重要,内容才是最重要的。
信赖一把尺子,其实就是信赖坚不可摧的至理。信,望,爱,“信”字打头。没了“信”字这个排头兵,也就失去了“望”和“爱”这两支劲旅。要打胜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既然出征了,就是为了凯旋而出征的。战士,不可能改变战士的性格。炮火都改变不了,死亡都改变不了,世俗又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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