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大多都是些俗东西、蠢东西、烂东西，这我早就知道了。因此，40岁之前我坚决拒绝买电视；40岁之后，也没主动去买，是亲戚送的——之所以没有拒绝这份赠礼，完全是为了我的家人，为了让我的家人偶尔可以消遣一下，看看热闹和笑话。平时，我是坚决不看的，几十年如一日，坚决不看。一年到头，和电视沾边儿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或者是吃饭的时候随便瞥上几眼，或者是电视台给我的哪位朋友做专访了，又接到了朋友的电话，借此来关注一下，以好更多地了解我的朋友，祝福我的朋友。电视让我学到的东西，实在是少之又少，因此不看也罢。曾经有朋友真诚地建议我，你至少要看看新闻吧？我说，新闻也是假的！在中国，新闻都是可以造的！因为，它是在为人人都知道的那个东西服务的！是一种工具，而不是一种观察，更不是一种审视！
    这次，倒是认真地看了——出差在贵州，一个人呆在宾馆里等当地的主人，同行的作曲家小沛又一个人出去逛街了，电视在那里开着——是我的老朋友小沛开的——我就看了。开始是漫不经心地看，后来是认真地看——我真的想看看，如今的电视还是那么蠢吗？我真的想看看，那个正在播放的所谓的知识问答节目到底有多少“知识”！出门在外，也是渴望知识的呵！
    看着看着，就又倒了胃口了，而且是，越倒越坏！如果不是我及时地关掉了那个蠢东西，中午我就肯定地吃不下饭了；即使吃得下，也是勉强吃得下的！
    我说的这个蠢节目，便是2007年10月8日上午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播放的那个什么“知识竞答”节目——
    “请看题板：朱自清的散文名篇《荷塘月色》写于哪一年？”主持人一本正经、像模像样地念着。念完了，那几个参与竞答的年轻人就开始乱猜。最后，肯定是无一例外地猜错了。猜错了，我并没有认为他们是错的，因为这样一个蠢问题，就是摆给朱自清本人来做，也肯定是会一头雾水的，更何况是别人呢。写于哪一年，是1927年还是1928年，有那么重要吗？反正我的重要作品，是记不清写于哪一年的，绝大多数作家的重要作品都是记不清写于哪一年的。连作者本人都不记清，别人有必要记得清吗？记得清这个，究竟有何用呢？证明一个人死记硬背的能力比别人强吗？
    很显然，这是一个蠢问题！
    还有更蠢的：“有多少比例的天文工作者，提到月亮，最先想到的诗句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知道它有多蠢了吧？谁会去统计这样一个无聊的数字呢？怎么去统计呢？有这个必要去统计吗？统计了有何用？
    再接着往下看：“中国人每年逛动物园、植物园、海底动物世界的人大约有多少？”
    就眼看着那些参与竞答者在抓耳挠腮！如果是我，我也会无所适从！当然了，我是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回答的！通过电视告诉全国人民：这是一个蠢得不能再蠢的问题！我拒绝回答！至于电视台在播出的时候是不是会掐掉，我就不去管了！在这样的一些蠢问题面前，得零分，那才叫真光荣！至少证明自己还没有被蠢化！——当然了，像我这样的憬醒之人，是绝对不会把自己拽入那个蠢现场的，打死了也不会去！去了，肯定会被当猴耍！去了，肯定会助肘为虐！你想想吧，人生三万天，是何等地精力有限呵！绝不能帮着那些蠢人像耍猴一样来耍自己！一句话：耍不起！
    如果一个人的脑子里真的塞满了这些乱七八糟，塞得越来越满，满满当当，哪还有空间来盛放别的呵？即使是最最应该盛放的东西，哪还有什么空间呵？也难怪，中国人越来越蠢了呢！都是让无处不在的电视等破玩意儿给弄蠢的！最最好笑的是，他们还煞有介事，浑然不觉！集体无意识，还不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形成的么！一旦形成了，绝大多数人也就顺理成章地认为这是正常的、正确的、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了！
    可是，长此以往，白痴就会越来越多了呵！一个白痴丛生的国度，你能指望它什么呢？
    因此，我就说，电视台是有罪的，罪不可恕！
    有人可能要说了，这不能怪电视台呵，要怪也应该怪那些出题的人！可那些出题的蠢人，还不是你电视台请来的呵！你怎么就不请一些不蠢的人来出题呢？也只有蠢货才会看重蠢货，这还不是明摆着的道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