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参禅的人,见西园和尚在禅院伙房里烧洗澡用的水,觉得稀罕,就对他说,你年纪大了,这类杂活你交给小和尚们去做不就行了吗。西园和尚听后,也不作声,只管拍手拊掌。因此,后来曹山和尚对西园和尚就有了这样一句评语:人人都拍手拊掌过。言外之意就是,西园和尚行持绵密,修行至真,即使是同样一个动作,西园和尚也做得与众不同,有声有色。
还有一个类似的公案:道元和尚见伙房里的老僧正头顶烈日,一心一意地晒菜干,心想,看他眉白如鹤,背曲如弓,又何不叫仆僧来晒呢。便把他的意思说给了老僧。老僧却说,他人不是我,这是我的任务呵。道元又说,是呵是呵,但你不觉得这样太苦太累了吗?老僧又说,眼下正是晒菜干的好时辰呢,现在不晒,什么时候晒呢?道元于是看见了劳动的意义。从此,他也便融入只问耕耘而不知疲倦、不知抱怨的天地日月合而为一的境界里去了。
日本京都有个大德寺大仙院,院里有个有名的“枯山水之庭”,还有个更有名的尾关宗园住持,尾关宗园可谓是大开悟眼了。他曾经说过这样一番耐人寻味的话:“秃子的头皮很容易剥落,装扮的表像很快会被揭穿。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应当在现在这一瞬间就拼命地劳动。而且,这样的努力应该是非常自然的,没有必要意识到‘我是在拼命地劳动’的。”
劳动,便是最纯朴的生活方式。一个尚未觉悟的人,通过劳动,至少可以养家糊口;一个觉悟了的人,通过劳动,可以返观一切,心游太玄,奉行众善,跃越尘俗。劳动里有真诀,劳动里也有真义。大概,人间的一切,都在劳动里了。
是不是这样的呢?就先听听这个关于“劳动”的跨国会议的录音吧。德国的奥铿说,“人类新生活的核心,就是劳动。人类要摆脱原始的混沌状态,就必须付出无比的劳动。”美国的刘易斯说,“尽管责任有时使人厌烦,但不履行责任,不认真工作的人就什么也不是,只能是懦夫,不折不扣的废物!”印度的泰戈尔说,“从静坐里走出来吧,丢开供养的香花吧!你的衣服污损了又何妨呢?去迎接他,在劳动里,汗水里,和他站在一起吧……如果世上其余的人都认为应该劳动,他们怎么会容许你不劳动呢?你静止不动,实际上只会产生相反的结果,因为世上的人都在劳动,只有你一个人游手好闲,将来你只会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美国的奥尼尔说,“给自己的牛挤奶,就是把手指挤断我也情愿!”法国的米斯特拉尔说,“大地是慷慨的!纵使是棵榛子树,如果你不用力敲打,它也不会掉下来;如果一步一步地计算,这片安乐的土地有多少,也应知道我所付出的辛劳,额上滴下的汗水,只怕可以汇成溪流!”
法国的罗曼·罗兰说,“可怜的是不能生产的人,在世界上孤零零的,流离失所,满目都是枯萎憔悴的肉体与内心的黑暗,从来没有冒出一朵生命的火焰!可怜的是自知不能生产的灵魂,不像开满了春花的树一般满载着生命与爱情的!上帝尽管给了他光荣与幸福,也只是点缀一具行尸走肉罢了。”挪威的汉姆生说,“只有一块耕耘过的土地,才是贵重美好的东西。”波兰的莱蒙特说,“凡是用祷告和劳动来等待春天的人,作着种种准备来等待春天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冬天过后,春天就一定会来的……凡是和太阳同时起身的人,天主都会赐福他。”……
够了,就听到这里吧。他们的话语已足以称出“劳动”这两个字的分量了。劳动。一个人不劳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饿死?锈死?懒死?困死?……即使是他的上辈人给他留下了万贯家产,如果不劳动,他的灵魂又靠什么来养活呢?是的,必须要劳动,劳动,劳动。劳动的精神比所有的精神都朴素,劳动的品质比所有的品质都重要。因此,塞尚在给一位年轻的朋友阿基姆·贾斯凯的信中这样写道:“至于我,正在衰老。我没有时间来表达自己了……让我们工作吧……”是的,让我们工作吧。工作就是最好的表达。只有工作,才能创造生命的种种奇迹,把自己,还原为最幸福的上帝。也只有工作,才能知道工作的玄机,工作的妙义,工作的旨趣……呵,让我们工作吧。自己的工作谁也替代不了。让我们,开始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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