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
       恨一个人，不容易。我不会做这样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儿。我不恨她，只恨我自己。
哲学家：
       你的意思是说，是你自己出了问题？你从来就没有把她，和你，当成同一个“自己”，我在想，肯定是你自己出了问题。
诗人：
       曾经有过的，我是说，曾经是同一个自己。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从我这里独立出去了，令立门户，还嫌不够，还要经常地扮成一个我不认识的妖魔，出入我的梦里，又是拿走我的欢笑，又是拿走我的幸福……
哲学家：
       你那么看重门户吗？看来，你还不知道，这个地球本身就是一个门户。再说了，梦这东西，还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诗人：
       这，你可就错了，大错特错了！几十年来，我就只有梦这一件稀罕物！一个人，如果她不是我的梦，她就不可能和我在一起。即使暂时住在了一起，她也最终会像去青春一样从我们的生命里搬出去……
哲学家：
       就似乎我不是哲学家你是哲学家似的。你是哲学家，怎么就总也解决不了你自己的问题？这问题，那问题……并且让问题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差点了就碰倒了你自己。
诗人：
       其实，我不说你也会知道的，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是哲学家，只不过是，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有粗有俗……哲学家解决的，往往都是别人的一些问题，却不是自己的问题，对自己的问题总是无能为力。还有，就是，像我这样的人，就是问题再大，也是不可能会碰倒我自己。倒是你，你的话语，一碰再碰，差点儿就碰倒了我的好主意。
哲学家：
       原来，你也有好主意？那你，还找我来做什么呵？做你痛苦的影子？还是，做你的影子的影子？
诗人：
       你一说到影子，我就不可能会原谅你了，就像不可能会原谅我自己。你们哲学家左一个影子右一个影子，就似乎影子是你们的上帝！上帝呵……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在哪里？
哲学家：
       你这话说得酸溜溜的，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你不想想，难道，你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
诗人：
       就别让我再伤心了，就好像我这里是一个理想的伤心集中地。你一说到虚无缥缈，我就又感觉像是到了人类的末日，这个末日，还是送给那些喜欢它的人去享用吧，我对它，毫无兴趣，真的是毫无兴趣！
哲学家：
       你的可悲，其实就在这里，总是不敢面对人类的现实。你让我……让我怎么说你好呢？说，你当作耳旁风；不说，你对我极不满意……唉，你！
诗人：
       我叫你来，可不是叫你来和我吵架的。其实，有些问题，我自己早就已经明白了。之所以叫你来，只不过是想进一步证实一下，我究竟明白到了什么程度。说到底，就是这么回事。
哲学家：
       唉，没想到，我上你的当了。原来，是你把我当成了你的影子。唉，你……

 

       (歌起：影子，呵，影子，你是影子，他是影子，树是影子，花是影子，春华是影子，秋实是影子……一切的一切，都是影子，影子的影子，影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