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根本目的是育人

——在上海市天山中学校友会第六届分会会议上的讲话

钟国端

【编者按】

    今年4月，我回上海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带小孙女看望她的太奶奶和朱爷爷，二是筹备和召开天山中学校友会第六届分会换届会议。做校友会工作是我的一件乐事。在母校，我又一次见到我尊敬的师长和亲爱的同学们，特别是再一次聆听了老校长的教诲。

    在这里，我选编了老校长在我们分会换届会议上的讲话，以及有关我的同学和我们校友会的文章。愿博友能从中分享我的收获和快乐。（吕佩浩）

  校友会第六届分会举行换届会议，对班子作了一些调整。我觉得你们这项工作做得很好。对校友会的班子，我一直主张要稳定。逢到改选调整，除了特殊情况以外，尽量贯彻“只进不出”的方针。因为这样有利于工作的连贯性，也有利于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分会不像总会，会员固定就是这些了，只会逐年减少，不会再增加新会员，也不存在年轻的来接班、年老的交班的问题。大家做得动就一直做下去，量力而行，若干年后自然消亡。这样讲，好像有点消极悲观，讲得乐观一点，就是大家为校友会工作手拉手，一起快快乐乐度晚年。

  校友会班子不是权力机构，连管理的功能也很少，实际就是一个服务班子。当校友会会长、理事不是当官，是为校友、母校服务的志愿者。因此，没有必要去严格规定各个班级推几个人参加班子。班子里有些班级人多一些，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不必硬性减少。当然，以后能做到面广一点更好，更有利于联系广大校友，倾听广大校友的声音。校友中谁有时间、有能力，愿意为大家服务，随时都可以吸收进来一起做校友会的工作。

  校友会要搞得宽松一点，讲团结，促和谐。工作中难免会有不同意见，只要不是原则问题（我看原则问题也不多），就要随和一点，对彼此的一些缺点要宽容一点。老年人容易话多，也容易固执。随着大家年龄增长，待人处事一要防止罗嗦，二要防止固执。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和和睦睦，共享好时光。

  总之，校友会一要服务校友，二要服务母校。

  吕佩浩会长希望我在会上谈谈教育问题，我就谈一点感想。

  我看到在座的同学离开母校近半个世纪了，大家对从小一起成长的同学彼此感情还是这样深厚，对母校、对教育自己培养自己成长的教师怀着感恩之情，不顾年老，愿意服务校友、服务母校。我觉得，这是一种人们正在呼吁并在一些人身上缺失了的可贵的人文精神，体现了你们良好的素质。现在，教育界都在强调素质教育。那么，什么是素质呢？爱因斯坦说得好，他说：“将来走向社会，你把教师教给你的东西都忘掉了，剩在手中的才是素质。”真是讲得惊人的深刻！你们离开天山中学半个世纪了，也许当时教师教给你的东西已经忘记了，但老师和母校帮你形成的良好素质是不会消失的。恐怕这就是很多同学仍然怀念自己的教师、热爱母校的原因。一个人能遇到一位好教师、受到培养教育，哪怕经过多少年，你仍然能感到他在你心中留下一座花园，即使园丁离你而去，但那片绿意将永存你心中。

  服务母校，就是希望母校成为一所好学校。一所好学校，必须是忠诚教育根本目的的学校。现在，有的学校一心一意搞应试教育，不是重视“育人”，而是热衷于分数，实际上是把学生培养成一部“考试机器”，这就偏离了教育的根本目的。

  教育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杜威说：“一切教育的根本目的是形成人格。”

  陶行知说：“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

  总之，教育的根本目的是育人，培养学生如何做人，做什么样的人。

  现在，有的学校千教万教就是不教学生如何做人，有的学生千学万学就是没有学会做人。

  做人，要成长为大树——是一辈子努力的事。学校的任务是培养好学生这棵幼苗，为将来成长为大树打好基础。学校最重要的是把学生培养成心灵美好、人格健全、全面发展的人。不是学习知识技能不重要，应该教育学生要刻苦勤奋学习知识技能。但必须明确，知识和技能能发挥多大作用，发挥好的作用还是坏的作用，归根到底取决于掌握知识和技能的是一个怎样的人。单纯知识加技能不是真正的教育。教育要有灵魂，教育不能触及灵魂就不是真正的教育。

  我们都希望自己的学生（包括自己的儿孙）有光明的前途。我们常说，不但要对学生一时负责，要对学生一生负责。对学生一生负责最好的承诺，就是培养他们具有美好的心灵和健全的人格。他一定有光明的前途，是一个生活得幸福快乐也能使别人生活得幸福快乐的人。这样的人将来不管干什么，到哪里，都会受到人们欢迎，受到人们尊敬。这样的人即使他一辈子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做的是普通的工作，他也是一个一生幸福的人。难道只有做大官、发大财的人才幸福？难道只有做“人上人”才幸福？有的人就是不甘心于享受自己的一份幸福，总是要和别人比，一定要做到收入比别人高，房子比别人大才算幸福。这样的人一辈子比来比去，往往一辈子都追求不到他所要追求的比别人幸福的幸福。树立了正确幸福观的人认为，给予比得到更快乐。能给予别人的人，才是真正幸福和快乐的人。无论清贫和挫折，都不能把他的幸福夺走。日本东京有一位家庭主妇养了一盆月季花，当花盛开的时候，她就把花盆搬到临街的窗台上供行人分享欣赏。在行人对花的赞美声中，我相信，她能感受到给予比得到更快乐！

  现在有的人对尚在幼儿园的孩子，应该注意关心培养的不去关心培养，却让孩子整天忙于上这个班，上那个班，说什么：“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哪怕在发令枪响前能偷跑几步也是好的！”这种从小就把孩子绑在应试教育的战车上的做法，我是不赞成的。

  讲实话，我对教育的认识也是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步加深的。直到1992年我退休后到民办的新世纪中学当校长时，我才十分明确地把“要成才，先成人”六个字作为办学指导思想。学校希望学生成为人才，人才人才，连人都做不好，还说什么人才！当然，天山中学那时重视学生德育，坚持让学生德智体全面发展是对的。当教师责任重大，当校长责任更大。一所学校学生的好学风是教师教出来的，教师的好教风是领导带出来的。回顾过去，我有些工作做对了，有些工作就没有完全做好。例如，从严治校是对的，但有时管得太死，发挥大家的积极性不够。对学生的教育还是灌输的味道重，我教你听，培养学生学习的创新精神不足。有时我想，如果让我再当一次校长可能就会比过去做得好些，但好多事情是不可能再来一次的。

  天山中学建校已经五十多年了。有人说，往事如烟。但往事并不会真像烟那么飘散消失，不留痕迹。我想，往事会在学生，也会在你我身上留下一定痕迹的。

  最近，长宁区教育局的班子作了调整。天山中学第一届毕业的一位同学的儿子姚期（也是天山校友）调到那儿担任副书记兼副局长，担当重任。他们正在学习科学发展观，我作为老领导也被请去参加了。天山中学同样也在他身上留下了影响和痕迹，让他能担当起这个重任。总之，即使几十年前的往事也不会像烟一样飘散不留痕迹。

  读书可以毕业，怎样做人、怎样对待人生永远不会毕业。

  一位现居北京叫沈维禄的，是我六十年前在宝山顾村中学教过的学生。1949年全国一解放，他和一位姓黄的同学一同参军了。去年，那位姓黄的同学来看我，看到我的一本老照相簿首页上分别贴着他俩的照片，那是他们离校前送给我的。黄同学把这件事告诉了沈维禄，他俩都激动不已。沈来信说，在部队二十八年命运不济，受了点委屈，后来离开部队。现在级别比别人低，还不如自己的爱人。他说自己不是一个成功者，愧对老师。这位已经76岁的学生的来信，使我很是感慨。现在社会上确实有把做了大官发了大财的人称为成功人士的风气，有的房地产广告公然声称其豪华住宅是专为成功人士打造的。我立刻回了一封信，“你干什么工作、是什么级别都不重要。一个人只要认认真真做事，堂堂正正做人，尽自己之力服务社会，尽自己所能关爱别人，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你就是一个成功者！”他感动之余，亲自刻了两方印章寄送给我。我讲这件事，是希望大家都能这样看同学，对自己。我们之所以敬重一个人，是因为他的为人、他的美德，绝不能有嫌贫爱富、巴结权贵之心。一所好学校出来的学生都应该这样！让同学们从小结下的最最纯洁、最最珍贵的友谊永远伴随着我们！

  祝校友会六届分会的工作越做越好！

（本文作者系上海市天山中学首任校长、天山中学校友会名誉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