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切的大粪
(2009-10-28 10: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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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随笔 |
我小时候生长在农村,感受到农民对粪便的亲切。农民种庄稼全靠粪便,所谓“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因此,生产队号召家家户户“积肥”。“积肥”,就是将人的粪便以及猪、羊、鸡、鸭等的粪便积攒起来。那时候家家户户养猪,家家户户有猪圈,积攒的粪便自然就全归了猪圈里。猪圈里的粪便积满了以后,先把它掏出来堆到自家门口,让其自然发酵。发酵后还要倒腾几次,将砖头、瓦块、铁丝等杂物剔出干净,叫做“倒粪”。倒粪时就将粪便堆成梯形,以便将来上交时丈量体积。到农闲时,生产队就会派出队员收取粪便。收粪的人用皮尺一量一算,很快就会得出粪堆的体积,比高中学生算得还快。算好粪堆体积,记住粪堆主家,凭此到年底派发工分。
农村人对能够换取工分的粪便当然很珍惜。那时候,农村常有背着筐子、手拿粪叉子或锄锨的老者拾粪。由于有拾粪翁的辛勤劳动,那时候农村的街道里巷还是较为干净的。
农村人也到城里拾粪。那时候,城市里规定马车进城都要自带粪兜子。粪兜子就挂在马、牛、骡子、驴等牲畜的屁股后面,拉出的粪便掉落粪兜,不至于污染城市环境。其实,我想,即使城市里没有此规定,大部分农村人也会想出办法,将粪便兜回去,这样好的粪肥岂能落在他处?
但那粪兜子并不能起到很好的作用,城市里和城郊区也落有不少的粪便。对此,生产队为把“黄金”般的粪便弄回来,又派出队员去城里拾粪,按拾取粪便的数量计取工分。
派出拾粪的都是年轻力壮而且会骑自行车的小伙子。他们在俗称“大铁驴”的自行车上绑上两个深深的大柳条筐,筐上挂上一把如蒲扇一般的大铁锨,怀里揣着窝头和咸菜,不到天亮出发,在城市及郊区的柏油路上驱驰。但他们无心观色赏景,两眼瞄得更多的是路面。见到路面有少量的粪,为不耽搁时间,就会一手扶车把,一手回身摘那把挂着的大铁锨,来个“蹬里藏身”,把粪便铲上来,再来个“回马枪”,把粪便倒入筐内,然后扬长而去。见到路面粪便较多,便两眼放光、万分欣喜,如同见到“宝贝”,远远地用脚刹车,急急忙忙地将车子支在路边,喜盈盈地端着大铁锨赶去铲粪。有时候,几个拾粪的小伙子碰到一起拾一堆粪便,竟会因为你拾得多我拾得少地吵闹起来。
在农村人看来,猪、马、牛、羊的粪便不是特别令人恶心的。最令人恶心的是人的粪便。但在拾粪人的眼里,人的粪便也如“黄金”一般。听他们其中的人讲,曾经有一个拾粪人到城里的地沟里拾粪,地沟口比较小,宽大的铁锨伸不进去,那个拾粪人就伸手去掏,掏出来的竟是粘糊糊的粪便,而他并未感觉有什麽恶心。
拾粪人披星戴月归来后,交给生产队的往往都是两大筐实扎扎的“黄金般”“香喷喷”的粪便。他们在交粪时,一边擦汗,一边与生产队的收粪人计较着斤两,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幸福。
几十年过去了,我所认识的那些拾粪人都摆脱了极度贫困,不用拾粪过日子了。但他们谈起粪便,虽然不是像过去那样亲切,也还是不特别讨厌,“哼!没有粪便,那庄稼长得就没劲儿,庄稼长得不好,吃个屁饱饭哩!”他们往往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