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非访谈录
(2012-03-21 17:3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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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非小说高校知识分子文化 |
分类: 文学。访谈 |
采访时间:2011年11月10日上午
采访地点:广州越秀大酒店
采访札记:格非,1964年出生,原名刘勇,江苏丹徒人。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留校任教。文学博士。现为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中篇小说《褐色鸟群》曾被视为当代中国最玄奥的一篇小说,主要著作有《格非文集》、《欲望的旗帜》、《塞壬的歌声》、《人面桃花》等。
高校不见得比社会更纯洁
最好的身份是父亲
吴小攀:为什么会有这个笔名“格非”?
格非:我原来的名字叫刘勇。这个名字非常多,我们学校的楼里就有三个,每次叫电话我们都会跑下去。所以当时就觉得要起一个笔名。我就翻字典,随便翻到一页,从里面挑个字 “格”,再随便翻很多页,挑个字跟它配,所以就取了“格非”。
吴小攀: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先锋的味道。
格非:我觉得这不像一个人的名字,不是很满意,但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我就要遵守这个决定。所以就一直用到现在。
吴小攀:请谈谈您的家庭背景
格非:我父母都是农民,在农村。父亲稍微识几个字,母亲不认识字。
吴小攀:从您的求学跟职业经历来看,您属于纯正的学院派。您一直在学校里面,而且一直在中文系。请问您是怎么定位自己的身份的,是一个作家?学者?教师?知识分子?
格非:我从来不关注身份的问题,因为一个人的身份很复杂。我觉得我最好的身份是父亲,作为父亲,我跟孩子的关系非常好。而跟学生在一起,我也会意识到自己是个教师。因为它带给我的快乐最多,最真实,这是什么都不能换的。我的儿子现在十三四岁,他并没有叛逆。我认为所谓的叛逆是一种人的性格,是一种自然的东西,文化是可以矫正的。假如你跟孩子处得很好的话叛逆是不会出现的。
不见得知识越多人会越好
吴小攀:虽然您说不关注身份的问题,但我认为学者或者老师,注重的是一种理性的、规范的逻辑,作家更需要的是一种感性的、抒情的、想象的东西。您现在身在高校,要教学写论文做研究,这会不会对您的创作产生一种影响?
格非:任何工作都会有影响,正面或负面的,不管是不是做老师。作为一个学者确实需要理性、逻辑,但同时也需要感性,如果没有直觉的话,你感觉不到问题所在,是没有办法开展工作的。作家需要感性,但同时也需要理性,需要判断。现代小说出现以后,不是仅仅靠感性、经验就能玩得下去,需要技巧,同时需要了解生活、了解世界,了解哲学和文化。很多人有误解,以为自己凭一点个人经验和感性就可以写好小说,这是不对的。写小说需要知识,需要扎扎实实的训练。
吴小攀:但对您的这种题材选择、趣味方面会不会产生影响?比如说关注知识分子啊之类的。
格非: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我的朋友很遗憾地跟我说:“我只在一个城市生活过,没有农村生活,对乡村一点不了解。”而我17岁之前在农村,我的童年在那里度过,所以那是我最熟悉的地方。农村的变化我一直很关心。除此之外,我在上海呆了20年,在北京也待了十一二年。所以在对世界的了解方面,从经验层次来说我的视野是更广的。另外,我其实比较看重普通人之间的交往。我有很多学界的朋友,但我也一直跟普通人来往,我跟一些根本不在大学里的朋友保持很密切的联系。他们谈什么话题,我就跟他们谈什么话题,像物价、股票等等,不一定要谈学术,我很尊重他们。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是一种心的交流。一个人在跟别人交流的时候过于突出自我是不对的,所以我不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我喜欢把一切都模糊掉。
吴小攀:您最好的朋友是不是都是作家朋友?您觉得什么样的人值得交往?
格非:也不是,我跟我的作家朋友们关系都非常好。但我最好的朋友可能是大家都不认识的一批人。比如说北京的同学圈,有艺术家、发烧友、生意人等等,我们会经常来往、定期聚会。跟普通人打交道,你会发现他们很善良,心胸很开阔。在我看来,文化层次越高的人并不一定就越值得交往。这是错误的,而且是个普遍的错误。我在开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开了二十多年的车,非常穷得一个人,没读过什么书,但每次出去旅游,他都会带个袋子,把自己的垃圾全部带回来,而且他从不违章。这些普通人在维护这个世界上最基本的东西——道德。但很多知识界的人却很不在意,乱说脏话,很不守规矩,这很难说。
吴小攀:就是说您认为纯粹的知识高低不是衡量一个人很重要的标准?
格非:老实说,知识这个东西我们要反省,并不见得知识越多,人就会变得越好。知识本来可以帮助一个人,但现代的知识变成了一个充满矛盾的东西。知识太多,太分门别类,所有的东西大家都莫衷一是。知识之间互相充满矛盾,这反而会使人迷失心性。倒是那些有简单观念的人,比如热爱自然的人,他们会生活得很好,虽然只有一点点知识,但他们比我们幸福。对知识的看法,西方已经批判了将近两百年了,所以我不是一个唯知识论者。
讲师或者副教授确实很痛苦
吴小攀:在高校里面教书,您的写作跟研究教学,在时间分配上是怎样的?
格非:我会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地交替进行,根据课程安排来写小说,课程相对少的学期我就可以进行小说创作。小说写完我会去读书,然后去做一点研究,大概三四年一个轮回吧。我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写作。写作跟研究教学我都比较感兴趣。
吴小攀:您对在高校写论文的感觉如何?
格非:要是被完全浸透在这个体制规定之中做论文做选题什么的,那可能会有点痛苦。我们是比较幸运的,所有的职称在三十多岁时都解决了,没有考核的任务,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感兴趣的方面去做。我现在做的研究都是如此,会让我迫不及待地想去做。文体方面也不一定要写那么多注解,让大家看着面目可憎,我可以写一些带随笔性质的论文。《塞壬的歌声》是一篇随笔,我写得比较用功的应该是《文学的邀约》。
而现在,那些还是讲师或者副教授的人确实很痛苦。过去评教授很简单,几个老教授写纸条,同意某个人为教授就可以了。而现在的评教非常复杂,需要被评人写报告,然后初评、终审,学术委员会评审,被评人得不断陈述自己取得了什么成果,影响有多大。而且评教过程中还会互相拉关系,把评委挨个找一遍。这些确实很复杂,没什么科学性,很糟糕。所以我跟我的学生说,学术这碗饭不好吃,如果你们羡慕我的话,我希望你们特别优秀,做一流的学者,远远超过你的同行,让所有人觉得不把教授评给你是种羞辱。要不你就去做别的。要不然到50岁你副教授还没评下来,一辈子扎在里面,这是毫无意义的。
吴小攀:现在有很多的作家进入高校,像贾平凹是西北大学学术带头人。您觉得作家进入高校的动机是什么,是不是觉得高校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而且时间比较空裕?
格非:现在世界上都是把作家往高校赶,因为没人养你,做别的工作比如洗碗,做完很累而且还没时间写作。高校毕竟比较空,而且国外有比较完善的驻校作家制。在中国,作家的生存应该是全世界最好的。我们国家有很多相关的制度,这在其他国家是很难想象的。我们有的作家会被大学请去,有相当不错的待遇,还基本上不用上课,这在西方是没法想象的。西方的驻校作家制度最多一年,可能两年,得诺贝尔奖的可能五年,五年以后你得走,另外找地方吃饭去,它不养你的。西方是认制度,不认人,制度在这,你再有名也不行。而中国这方面好的多。
进入高校,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也许高校是个思想比较集中的地方吧。很多作家觉得想要提升自己,跟学生打交道又比较愉快。这其中有很多原因,我不太了解,因为我一毕业就在学校当老师。我一直强调自己是个业余作家,主业是教书,有空闲就写点东西,跟他们情况不太相同。
小说创作能够通过教学教出来?
吴小攀:您在高校教的是什么课程?
格非:我给本科生上的课叫做《文学名作与写作训练》,只有清华有这个课,设这个课的目的大概是提高本科生的文学感知力,同时希望他们能尝试写作。听课的人很多,我不得不限制人数,因为我要改作文。
吴小攀:您觉得小说创作能够通过教学教出来吗?
格非:基本的东西还是能教出来的,就像打桌子做木匠一样的,小说说到底还是门手艺吧。它有手艺这部分,通过教可以教会人怎么把木板破开,怎么把它接上,而桌子能不能成为艺术品就得靠你的天分和造化了。
吴小攀:北大中文系曾很明白地说过他们培养学生不培养作家。
格非:对,不过现在他们也开始有写作课。国外早就放开了,像麻省理工,关于写作的选修课可能有十多门,非常复杂。他们非常看重写作,设有修改中心,学生写完作品递进去就有专门的老师修改,任何时候都可以交作品。写作不仅仅是提高一个人的表达能力,它最重要的是帮助我们了解生命和生活的意义,写作是跟自己的对话,是跟另外一个自我的对话,所以写作越来越受重视。
吴小攀:您是否会觉得您的教学是一种谋生手段,您的小说和写作才是一个真正的创作?创作给您的成就感是不是更大一些?
格非:如果仅仅从谋生角度来说,我觉得在中国这样的条件下,作为专职作家,我也能谋生。我一开始留在高校教书,确实有谋生的考虑,因为人需要从事一门职业,然后社会给你报酬,这是很自然的。后来我慢慢觉得学校给的这点钱其实并不是很重要的,教学和写作恰好都是我感兴趣的。研究文学要大量读书,文学创作也要大量读书,这两个事是完全一样的。体制如此,但是人总是可以做一些调整。我希望把我感悟到的或者我实践当中经历到的东西告诉我的学生,希望对他们有用,同时我也觉得可以采用我比较喜欢和舒适的工作流程。
吴小攀:您是否觉得在高校里面相对是一种世外桃源?
格非:这个早就不存在了。高校有一个“学院政治”,这是非常可怕的。这个东西不见得比社会更纯洁,一样的。
真正知识分子的标准
吴小攀:您的三部小说,有一部是民国时候的,有一部是五六十年代的,现在这部《春尽江南》是比较当下的。您说是针对中国当下的精神现实,这种写作方法是反很多作家逃避现实的写作。您这部小说所触及到的中国的真实,真实到哪种程度?是否有所回避?
格非:实际包含两个方面吧。有人把小说的功能完全理解为对社会生活的反映、暴露、揭露、记录,这当然是有道理的,但是不够全面。了解社会现实、把了解到的真实性反映出来固然是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对生活的看法,这种看法不是说像一个教授那样去告诉人家,而是需要自己去反省去感悟。我觉得这包含两个部分,一是生活的真实是什么样子的,二是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在中国这个现实之下,到底有没有意义,如果有,意义到底在什么地方,我觉得这是文学最重要的任务。所以我不是单纯地去表达某种东西,比如说困境。当然我小说里写了很多这样的困境。但是我个人有一个比较强烈的愿望,希望重新回到意义的层面。因为我觉得不仅仅是中国,全世界都这样,大家都不考虑意义了,只考虑一些看得见的东西,比如房子、钱。大家普遍不去考虑意义,提心吊胆,心一刻都放不下来,老觉得生活恐惧,需要赚更多的钱,去谋取更高的地位。但我们随时可以放下来,这涉及到个人对生活的看法,比如说我们怎么面对这个困境。这个是我比较关注的。
吴小攀:您关注的困境好像不是很具体的生活现实,比如拆迁问题等
格非:所有这些东西我的小说里都有。因为这是我们生存的一个巨大的背景,如果不把这个困境描写得很真实的话,意义是不存在的。假如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桃花源里面,我们就不需要去考虑那么多了。考虑意义要有一个现实的前提,所以第一步是把现实的真实性描述出来,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去做第二步。
吴小攀: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精神特征和现实的基本概括,您觉得中国当下的(精神)现实可以怎么评价或描述?
格非:我觉得现在普遍的看法就是过于担心,过于恐惧,过于在乎那些急功近利的东西。在这个问题上,我从来不是把小说的视野完全放到中国的状况上,我觉得还必须得考虑整个现代性的问题。十八世纪以后,全球都在趋向于统一的发展方向,这是很要命的。这个东西你不思考的话,所有的都没有意义,因为中国正在迅速地现代化,跟世界联系在一起,中国是整个过程的一部分,因而它更加特殊。所以如果单纯地讨论中国,什么问题都讨论不清楚。这是一个空间性的视野,同时还有一个时间性的视野,我们是怎么变成今天的,这个你们去解答。
吴小攀:针对当下的现实,您觉得知识分子包括作家有没有一些需要负的责任?在当下的现实里它有什么样的价值和作用?
格非:什么叫知识分子,就像苏格拉底说过的,知识分子是沟通神灵和普通人的媒介。从古至今,所谓的中国古代的“士”(包括西方知识分子)他们扮演的角色是非常重要的。我觉得今天知识分子理应承担更多责任,因为他获取并占有了很多信息和资源,他在社会受过的教育、享受的地位都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社会责任,但是资本和权力的进入开始挤压知识分子的空间,这样知识分子本身的重要性就一直在下降,全球范围都是如此。英国一位作家曾经说过“知识分子就是坐在飞机末尾抽烟的人”,头等舱、商务舱根本没他们的份,都是银行家、商人,这使得知识分子慢慢被边缘了,他们本身也失去信心,个体人格也在崩溃,这一群体也在衰落之中。经历这个过程后,剩下的知识分子显得尤为珍贵。所以我认为普遍的状况虽然不让人满意,但是原因是复杂的。
吴小攀:您刚才说“真正的知识分子很重要,很珍贵”,那么您认为真正的知识分子应该是怎样的?
格非:比如说胡适说过知识分子的三个标准:不降志,不辱身,不避风险,做到了这三点就算知识分子。但在现在的时代做到这很难,能够引领一个时代的思想家很少。
吴小攀:现在有“公共知识分子”这一说法,您对这个现象怎么评价?
格非:由于社会的变化,知识分子不能在重大价值层面上发言了,只能在局部领域发言,成为该领域的专家、咨询者,政府或老百姓会找他们咨询,这些公共领域的知识分子希望通过这种发言影响这个社会,我觉得这是十分必要的。这也是知识分子不得已而为之的变化,是随着社会的变化而出现的功能性的变化,老的知识分子如苏格拉底他的言论直接引导人的灵魂,今天的知识分子做不到这一点,他们只有在公共领域(如环保问题、教育问题、社会公平问题)发言,作为一种矫正力量来帮助这个社会,这同样很重要。
吴小攀:您觉得刚才提到的对灵魂引导的知识分子是变少了?
格非:因为这样的权力已不在知识分子手中了。好比说过去有上帝,在有上帝的日子里知识分子就是僧侣,代表上帝发言,老百姓有痛苦了就对他们告解。僧侣慢慢变成现在的知识分子,功能就变得细碎了。这个是个历史的演变,因为社会不再需要知识分子跟灵魂对话,而是相信灵魂属于个人,可以自己来主导。每个人都有欲望,从中产阶级崛起以后,贵族开始消失,过去那种单一的知识分子开始失去了生存的土壤,这是思想史的自然的变化。
多人投票的作品不一定是好作品
吴小攀:您有个阶段据说不上微博,也不怎么用电脑,写作还用手写的是吗?
格非:电脑还是用的,但是创作小说习惯手写(用电脑时不能抽烟),我的学生会帮我打字,写完一部后他们来帮我打个两三天就好。
吴小攀:近年来关于网络新媒体越发流行,这种新媒体及其文化对您的创作和生活产生了哪些影响?您怎么评价网络上看似民主的众声喧哗这一现象?
格非:它也有好的方面,如当年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等人就非常关注报纸和新闻,其实现代小说很重要的条件之一就是传媒开始变化了,产生了报纸,如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就是取材于报纸上的故事。当年传媒开始变化的时候,很多作家都开始关注它,因为个人的生活碎片化以后,需要通过报纸和其他传媒了解社会的更多方面。如今互联网为作家提供了判断和获取信息的渠道,这个信息平台更大。我觉得要有一个开放的心态,但是这还不够,并不是说你可以看看新闻就会写作了,必须通过个人思考转化为文本,反应个人见解和洞见,这些都是从个人经验上来的。卡夫卡之所以……就是因为他的个人经验恰好成为那个时代的代表。无论外界信息多么丰富,渠道多么多样,还是要重新回到个人,通过“人”的反刍,把个人经验变成文字。这种“反刍”的能力牵涉到一个人修养、才情等综合素质,只有具备了才能成为一个好作家。
吴小攀:您以前的创作给人感觉注重技巧、结构的东西,现在你的创作则强调“走出西方文化视野,进入中国化的写作”,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变化?
格非:你看到的是网络上的说法,这个说法是不对的。当时是我在华南师范大学作演讲,《文学报》一个记者把三个小时的演讲压缩成一篇文章,之后很多人写信来问我“你觉得中国文学走出西方世界该怎么走”,其实我想表达的根本不是这个,我的原话是“除了西方,还有世界文学,有阿拉伯、东欧、苏联等”,我的意思是“很多的中国作家只知道西方视野,过去认为‘所有好东西都在欧美’的看法是不对的,很多人说“走出西方世界就是回到中国”,我强调的不是这个意思。这句话确实是我说的,但是更大的背景他没有说明。
吴小攀:您现在的创作(后三部作品),是否开始有一种史诗的追求?
格非:这算是我的终极使命吧,如果我的小说要写下去的话,希望它能成为一部史诗。当然不是说我现在写的有史诗的特点,我觉得自己的小说还有很多缺点和问题,希望能写出自己满意的作品。人的思考会不断向前延展,当然会取得一些阶段性的成果,比如《人面桃花》《山河入梦》《春尽江南》,达到阶段性的目标,当然每一个作家都会有一个伟大的梦想:写出伟大作品。
吴小攀:您现在的作品产量不算太高,但是很多作家可以一年出一部、两部长篇作品的频率,您觉得小说创作的产量和质量有什么关系?
格非:对我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一个人的经验支撑不了那么多创作。过去曹雪芹一辈子写一本书就足够了,尽管我们现在的生活比起曹的时代丰富,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小说写作有一定的节奏,写完一部作品就去重新积累、开拓自己的经验,激发自己的写作激情。
吴小攀:您怎么看待中国当下的各种评奖活动,如茅盾文学奖、鲁迅奖、冰心奖、老舍奖等等?
格非:奖是不重要的,过去根本没有奖,作家甚至没法出版自己的作品,却可以照样写作。但是任何奖项的设置都是为了鼓励创作,但糟糕的是一旦鼓励的是坏作品就很麻烦,反而会造成混乱。评奖中的争议是难免的,评奖制度是现代民主的产物,多人投票的作品不一定是好作品。
吴小攀:您觉得中国作家中为何一直无人问津诺贝尔文学奖?
格非:诺贝尔文学奖也是一个普通的奖,中国人把这个奖看的太重,很多大师没得过这个奖,丝毫无损他们的地位;诺贝尔奖的地位主要是由于它评出的是好作家,它的声誉是作家和他们的作品带来的,因为有福克纳、海明威、马尔克斯得过这个奖,所以我们觉得它值得信赖,确实把一流的作家评出来了。中国人没有得奖的原因很复杂,未来是否会有也很难说,我觉得作家不应该考虑这个问题。正如福克纳所说:“一个作家就应该待在工作室里好好写,其他事情不用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