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没去看心理医生就算托宁死不屈的小强的福了。
有人说,你是有多牛多漂亮,被追成这样,也太幻觉了太自恋了吧。
倒不是说,我有多好,而是少男少女长大了,群体性情窦初开,对其他个体说不出的喜欢,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跟在后面随我上学怎么快步都甩不掉的男生是坏人么?显然不是,没人告诉他,你喜欢这个女生,你别吓到她,你有更好、更文明的办法让她知道。她若不肯,你要尊重她。
既然生命里没有如此经验,又出生在以东北各地移民为主要居民的塞外小镇,严寒里成长的男生从来血性,女生从来强悍,彼此折磨对方的办法,能把人逼死。
情书、家信,离开福州前,烧了好多,和旧有的日子作别。其中就有那些带演算步骤的数学题解。我讲烧了他的信,心里起没起急不知道,脸上还是笑呵呵地:"我留着呢,你写给我的,我有。""要不还给我吧?"他笑得更歹毒了,眼睛下面起了细细的褶子:"我考虑考虑,看心情。要不,回去我也烧一批?"
那种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敢试一试的性格倒真是没变,哥们面前,一定要咬到那个尖,占到那个便宜,气得人恨不得甩他两巴掌。但是,如果用眼睛看住五秒,他就忽然不笑了,眼睛睁着,嘴唇抿着,也定定看着你,一副伤心透顶的样子。
除了回忆下少年时代,几乎没有讨论现今的生活,大概也不知道从何讲起。这样的男人,没有仰望星空的闲情,所有时间拿来拼工作外加照顾老婆孩子父母朋友,"老婆说雪佛莱不好开,给换了。"他不经意地提,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嫁给这样的男人,物质上他会给你最好的,让你衣食无愁,食有鱼出有车。但是你一定是他的,多看别的男人两眼,回家拍死。哥们面前你必须伏低做小,因为关系到他的面子。没有外人在,他肯各种无下限伏低做小,讨自己女人欢喜。
我又问了那个问题,关于中年危机。
"什么,啥危机?啊哈哈哈哈,哥现在还有钢儿(意思是硬气骨气力气)。哥给你讲个笑话,你说,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你怎么办?'忍了吧。'那不行,你就说,上帝会原谅你,我让你见上帝。"
在少年时以生猛手段追女生的小帅们,他们从来不危机。你嚜嚜唧唧跟他们说危机,说时光流逝,心里发虚,他们会立马去买两捆子玫瑰,两扎啤酒,也不管刺不刺的全堆你怀里,过来把酒给你满上,笑眯眯地带着小细褶子地看着你,你不喝,就收了笑,再定定地看着你,那意思是说,看,当初追你,不肯,现今,危机了吧?
晚上因为有另个局,想要走,不肯放,但绝不说。只说,和我兄弟喝两杯,我送你,然后也不让你喝,就看着他们哗哗又喝几瓶。把你送到夜市,远远坐着,再喝,等着你散局。
有人用写字的方法来和自己相处,这在他的世界大概是奇诡和矫情的。就像,我们绕着家乡的小山慢慢转,他把我带到高中校区外,隔着铁艺栅栏看塑胶跑道和人工草皮足球场,我意外极了,这并不是记忆里的学校啊:住过的宿舍,上课的教室还在吗?他回头,眼睛亮闪闪地看住我:"疯一把,翻墙进去?"我摇头,退开,怕被守学校的老师看到。他笑眯眯地伸手来拖我,"没事,杨老师不在这儿。"
惯常秩序在他们,都不是障碍。他们的世界是另外一种秩序。
听说,他是真正的慈父,对女儿疼极了。
也想知道他会不会偷偷读我写的故事。好久前,在微博上喊,给我买小衫子的男生,你在哪里?
没人理我。
他们,都留在了热闹的天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