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跑了！”

“别怕，板房很轻的。”

“我们这里平均每天都有余震的。”

“还带声的！”

深夜，位于青川县城以西的井坝村与以往一样，在大地发出的极低的隆隆声中抖动了几下，一位叫王生香的年轻女姓心有余悸地和我对话。

这夜，我们在忐忑中渐渐睡去。

大山，也，渐渐睡去。

由于青川处于两条地震带的交汇之处，512大地震后，中强度余震不断袭击青川，数次5、6级以上的余震致使县城背后的靠山狮子梁被一劈为二，山体严重变形，不仅山坡上危石耸立，连县城里面的街道也发生了沉陷。

生香的家，在危机四伏的峡谷里。

生香说，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地震那天，我在家里。地晃得我都要吐了，只能爬着，把小孩搂在胸口。等我爬到院子里，看到猪圈、房子一齐倒下，吓得站不起来。”

“我老公正在县城给人装修房子，一只脚踩在阳台上，阳台轰地一声掉下去了，脚悬在空中……他往家跑！看到我和小孩没事，坐在公路边……”

“小孩没有吃的，我跑去拦车，求他们给小孩一点吃的。他们说，目前的任务是去职高救人，其它的都靠后。他们，哪怕说几句安慰的话也好。”

“东西很贵很贵，我老公跑去给小孩买奶。第二天买，第三天又买。买了很多很多奶。”

“我能听到地里传来的声音，听着，听着，就来了，我就跑到外面。我们厨师长骂我，你就那么怕死吗？！”

“谁不怕呢？”

“你怕吗？”

“下午两点多，好多人在家，睡午觉，洗澡。”

“山珍市场垮下来时，整个县城都是灰。”

“做梦会梦到他们。”

“在外面打工的，都回来了。还是觉得，一家人要在一起。”

“我在福清有个亲戚，叫我们过去。我说，不去。他们就寄路费来。其实，不是钱的问题，我们是没钱，还是想把家里的房子盖起来。”

“都跑了好几次规划局了，总说让等规划。”

“我家邻居的地基都打好了。”

“刚开始，大伙儿住大帐篷。有一次，夜里刮大风，早上起来，我小孩脸上一层土。”

“我就是心疼小孩。他头上都长湿疹了。”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

“家里的一块地已经被征掉盖板房，以后拆掉要盖廉租房。另一块在路边，我们就想在那里盖房子。还有一块太偏了，连路都没有，总不能先修路吧。”

“就是路边的那块地，不让盖。”

“不知道要规划到什么时候。”

……

几次，生香眼里浮上了泪花。

我看着她。

当她问，你怕吗？

我回答：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