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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陕西人民出版社工作不足一年的时候,见教育编辑部从其中独立出来,建成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感觉到了改革之风的强劲。楼上楼下,无不议论,有的忧其赔钱,有的估其盈利,多赞赵喜民先生的魄力和智慧。
赵君是第一任社长,兼作总编辑,虽然从来没有表示调我入其团队,不过喜欢我,几次招我坐他的白色拉达车迎风而去,看教育出版社在孕育之中的办公楼地址,展望它的未来。他身材高大,脚踏实地,挥手比划着,显得热情,信心十足,对出版社如自己的孩子一样盼其壮大。几年之间,教育出版社便跃居为上,在品种、印数及获奖方面成为先进,员工的收入也节节增加。一旦有了榜样,人民出版社诸编辑部便多欲独立。社长文炎先生郁郁寡欢,锁着眉,低头运筹,以维护人民出版社的固有格局。不过他无法阻止几个有志之士请教赵君,以谋独立之举。此为当年的形势,也是我与教育出版社诸前贤诸朋友交往之背景。
1994年,我的老师刘路打算出版文论选,我有逆水,在文艺出版社无法解决,便登门求助赵君。我说:“赵老师,这是老师的书,您支持在贵社出版一下,行不行?”赵君稳坐沙发,吐了一口烟,快然说:“行么,行么。”我说:“赵老师,我认识田和平,能不能让他当编辑,事就通了?”赵君仍快然说:“行么,行么。”我拱手一拜,表达诚挚的谢忱与敬意。纠结顿然而除,我五体轻松,遂倾听赵君的新计划,新蓝图。那天晚上,至夜深城静,我才出了西木头市巷。虽是为老师的书寻找赵君,不过赵君诚然是帮了我的忙。二十余年过去了,思之历历在目,想到就感动。
田和平现在是教育出版社的总编辑,当年颇为青春,尚存生涩,是陈凡兄介绍我认识的。他有白净的脸,总是眯眯的笑着。白净,然而脸不小,尤其两腮厚实,谓之丰颐,是一副福相。在1993年,他当过我的一本书的责任编辑,知道他天赋成人之美的品质。果然,经他之手,刘路的文论选很快就面世了。
以我的一本书,老师的一本书,我认准了田和平为朋友。岁月如流,虽然没有时间觥筹交错,起坐喧哗,不过也电话常通,偶有一晤,能以事相托。窃以为田和平其人善良,谦让,宽容,以勤而精业,是难得的优秀总编辑。不知道是谁推荐他考察他的,我佩服其目光。
实际上对我有鼎力支持的是陈绪万先生。20世纪90年代初,他在教育出版社策划了一套又一村丛书,册子虽薄,影响甚大,陕西的名作家无不加盟其中。他不以我是灰头,毅然约我之稿,指定王志章当编辑。邀我之际,我的散文还是腹稿,他说:“不急,什么时候写好了什么时候交稿。我这里没有问题。”何等坚实,何等可靠。胸怀着温馨与慰藉,我提着包,在蓝田汤峪一个民居写了二十九天,一部关于大学生的系列散文畅然脱稿。幸运的是,几年以后,此书得以再版。陈君说:“这一次让姜莹当编辑。”接着他又说:“女编辑,又年轻,又漂亮。”我忍俊不禁,猝然发笑,他也露出牙齿笑起来。陈君是一个非常幽默的人,文史皆通,儒雅博学,做总编辑以其知识性和专业性游刃有余。他的学者化,使他能广拢九州才俊与学士。教育出版社的产品一峰高过一峰,繁而为盛。现在我在古玩市场经常遇到他,彼此都好玉,见面便切磋,不亦乐乎!
姜莹认真之至,以更高一筹再版,2006年又作了三版。由衷地感谢她,虽然她当编辑是陈君的安排,不过她秉性负责,厚待拙作。姜莹俏丽,一见之下还脸红,现出一般女编辑根本不会有的羞涩。多年以后,同道聚会,若姜莹在座,她还具怯色,然而怯色之中闪烁着楚楚之婉与烁烁之华。
我在张炜一个困难的时刻曾经出版过他十本书,我的目的就是要让他赚得稿酬,因为我视自己为他的朋友。他有一度在教育出版社任总编辑,有一次我见他,以我所收藏的一本毛泽东语录相赠,私心是投之以桃。他的眼睛小,不过膀上的肉比较硬,捶起来像捶石子。
在这个春雨霏霏的早晨,教育出版社诸前贤诸朋友过目一一,纷然归于我心,难免感慨系之。王实甫曰:“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愿我的有情人求仁得仁,求福得福。余念哉!念兹在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