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事处的故事 

华说

走在中国的大城市的街头，经常可以看见外省市办事处的招牌。自然，其中之“翘楚”，莫过于“首善之区”的北京了。各地驻北京办事处数量之多，非其他城市所能与之争锋，以至“驻京办”成为了一个专有名词。这是不奇怪的。办事处云者，所办之事，无非是对外联络，向相关政府委办争资金跑项目，以及接待来访的本地官员。而北京，乃一国之首都也，是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是各种资源集聚之地，“驻京办”云集是“理有固然事所必至”的。

“驻京办”多，“驻京办”的故事自然也多。前几年，有一部描写“驻京办”的小说风行一时，非无因也。不过，办事处的故事，也并非专美于北京。这不，时下有关办事处的一场风波，虽然也发生在“京”城，却并非在“北”而在“南”。

南京的媒体报道说，有市民反映，位于下关区东井村的南昌大厦停工已将近一年，有成烂尾楼之虞，影响周边环境和城市形象。记者随后的调查发现，南昌大厦计划建设23层，业主是南昌市政府驻南京办事处，之所以停工，主要是因为建设资金紧张，原定的工程预算无法满足建设需要。不过，目前资金问题已经基本解决，再过10多天工地就可以复工了。按照现有的计划，今年内准备将南昌大厦项目完成。

一个疑问打消了，另一个疑问却随之而起。南昌市政府驻南京办事处全体人员不足10人，为什么要建设23层的高楼？办事处负责人回应说：“南昌大厦建成后，办事处只占其中几间办公室。按照南昌市政府的有关要求和办事处的设想，南昌大厦建成后，将为南昌市政府及在宁企业单位搭建一个平台，将有不少江西籍企业入驻，另外大厦内还将设展示大厅，主要展示南昌当地的产品，介绍相关项目，吸引南京、江苏企事业单位开展合作。”

这样的解释，应该是清楚而明白了。23层的南昌大厦，并非是如新闻标题“办事处不足10人建23层高楼”所指的那样，为八九个人所使用。倘若真是如此，则其无疑奢侈到天方夜谭的地步了。23层的南昌大厦其实是一个商业项目，除了极少的部分自用之外，其主要的用途，是吸引企业入驻而收取租金。以自建办公楼之名而行商业开发之实，南昌大厦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正如那位办事处的负责人所言，其他外地在宁办事处也是这样做的。换言之，易地而皆然，这是一个普遍存在的现象。

南昌大厦的用地性质，属于土地划拨。按照现行的规定，在划拨用地上建设的项目不能用于商业开发，否则建设单位应补交土地出让金。可见，众多诸如南昌大厦之类的项目是违规了。然则为什么既为现行法规所明文禁止，却又如此遍地开发以至于成为一种现象？是的，“存在的是合理的”，那合理之处又在哪里？其内在的驱动力又源自何处？

像许多城市一样，南昌大厦所在的东井村隶属南京下关区，原先并不是一块热土。在不少老南京人眼中，大抵属于“下只角”。外来人口集聚，农贸市场、批发市场又多，人声嘈杂、车水马龙，活脱脱的市井之地。然而世易时移，城市化的进程，曾经的后方变成了前线，曾经的城乡结合部，如今豪宅频现，俨然跻身南京主城高档住宅区行列。

上述的变化，从土地资源这面看，意味着曾经的偏远之地，变身为繁华地段，其级差地租迅速向上攀升，由原先的三四级跃至一二级。简而言之，就是土地资产价值大幅上升。尽管南昌大厦土地的取得，是划拨而来，没有掏一分钱，但这并意味着这块土地本身的资产价值是零。恰恰相反，这块土地不仅有价，而且资产价值之高，可以从其周边的商业用地“招拍挂”价格中可见一斑。因此，对于南昌大厦的业主——南昌驻南京办事处而言，这块土地的市场价值是心知肚明的。在这样一块市场价格如此之高的土地，倘若只盖一两层小楼用于自己办公，无疑太过奢侈了，换言之，太与这土地资产不相匹配了。任何一块有市场价值的土地，必须有相应的产出，才算是物尽其用用得其所。想想罢，在这同一块土地上，建23层的大厦与一两层小楼两种选择之中，何种更与这炙手可热的土地相匹配？当然是前者。建23层的大厦的成本是一两层小楼的放弃，建一两层小楼的成本是23层的大厦的放弃，何者成本更高？当然是后者！何去何从？事实已经给出了答案，不言而自明。

或者要问，如此具有市场价值的土地资源无偿划拨，南京岂不是吃亏了？并不然的。外省市固然要来南京设立办事处，但南京又何尝不要去外省市设立办事处？我给你是无偿划拨的，你给我自然也是无偿划拨的。这一笔账，在各地方政府之间，当然是彼此心照的。

办事处的故事很多，也很精彩。浮出水面而公众所知道的，大抵只是冰山一角罢。

2012-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