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收入差距与银行利润

华说 

据说，清高之士耻于谈钱。《世说新语》载：“王夷甫雅尚玄远，常嫉其妇贪浊，口未尝言‘钱’字。妇欲试之，令婢以钱绕床，不得行。夷甫晨起，见钱阂行，呼婢曰：‘举却阿堵物！’”至今还是一桩美谈。然而想深一层，那份清高，还是建筑在有钱的基础之上的。是的，想要在真实世界里生存，“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日常生活中人们热衷于谈论金钱之事，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个月刚一开头，便接连来了两个有关“钱”的新闻事件。其一是在第四届中国劳动论坛上，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劳动工资研究所公布了一份报告。报告数据说，国内行业收入差距正呈现出逐步扩大之势。2010年，平均工资最高的行业是金融业，70146元；最低的农林牧渔业，16717元。最高与最低之比为4.2∶1。而在上世纪80年代，我国行业间工资收入差距基本保持在1.6—1.8倍左右。世界上多数国家行业间差距则在1.5—2倍左右。报告调查数据显示，2010年上海某银行员工工资及奖金人均达到29.66万元，员工的其他福利人均6.08万元，合计35.75万元，是当年城镇单位企业在岗职工平均工资的10倍。

非常巧合的是，就在同一天，在“2011环球企业家高峰论坛”上，民生银行行长洪崎发表了一通坦白然而语惊四座的言论。他说，整个银行业这些年数字确实非常靓丽，尤其像今年，整个企业的资金需求，企业经营压力很大，中国银行业一枝独秀、利润很高，不良率很低，“大家有一点为富不仁的感觉，企业利润那么低，银行利润那么高，所以我们有时候利润太高了，有时候自己都不好意思公布。”

这两个联袂而来的事实，很显然，其间有着内在的因果逻辑。前者是果，后者是因。为什么金融行业的平均工资最高？为什么上海某银行员工工资是当年城镇单位企业在岗职工平均工资的10倍？因为“企业利润那么低，银行利润那么高”。按理说，少劳少得，多劳多得。其他行业的企业赚得少，其所在行业的员工收入自然低；中国银行业赚得钱多，行业员工的收入自然也就高。这是应当应分，理所当然的。银行不是一个公益机构，作为一个商业组织，追求利润最大化是其本职工作，利润大抵是“没有最高，只有更高”，多多益善。何以堂堂行长会觉得“不好意思”？

说实在的，洪行长的坦诚，区区在下是佩服的。相比那些赚得盆满钵满，还满世界叫嚷着亏损的央企，道行高得远了。然而我们不得不追问的是，何以会出现“企业利润那么低，银行利润那么高”之现象？何以银行业的员工收入远高于其他行业？是因为银行业的人们比其他行业的人们更加勤奋？是因为银行业的人们比其他行业的人们更有能力？是银行业的人们比其他行业的人们更具智慧？答案说，不可能。

不难明白，倘若一个社会的各个行业和领域是开放的，在市场竞争的作用下，各个行业的利润率是趋于一致的：倘若一个行业领域利润过高，则资本就会流入，竞争加剧，从而压低其行业的利润率；而倘若一个行业的利润过低，则资本就会流出，竞争力度缓解，从而提升行业的利润率。尽管因为有着社会交易费用的存在，行业之间的利润率会存在一定的落差，但这差距不会很大，不会出现“企业利润那么低，银行利润那么高”的奇特现象。

以此观照，便可明了问题之要害所在！众所周知，中国的金融业并不是一个开放的市场化的领域，而是充满着种种的管制。因为包括行政许可、行业准入、资源占有、价格制定等各类管制的存在，社会上各类资本想要进入这个领域，难乎其难。也就是说，中国银行业利润高，员工收入高不是通过依靠技术、管理、创新等获得的，而是凭借对政策、资源、审批等门槛，排除了外来的竞争而形成的。说白了，中国银行业利润高，不单单是靠自己的本事赚来的，而更多的是依靠外在力量的保护。“不好意思”的原因，正在于此。

一边是中小企业资金短缺，不得不转向高利贷；一方面是银行赚钱赚得“不好意思”。这样的反差与现实，再次提醒着金融行业改革的刻不容缓。降低门槛，放松管制，招安游走在政策边缘的民间资本，吸引更多的社会资本进入其中，通过竞争的压力，既可迫使银行放下身段，改变“傍大款”、“垒大户”的作风，又可以缓解中小企业融资的难题。而当此之际，那利润，银行亦可赚得心安理得。

201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