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简单的茶就可以摄人心魄

                                  图文/夜色

      执着于一杯茶的谦卑，一生只向美好的事物低头的他，为此付出生命，这是一种何等悲壮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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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出城去看山看水，想着想着，已是立夏。出不了城，那么也就唯有在茶水中感受山水的一颦一笑了。

春天是茶的盛宴，来自四面八方的茶，各种口味的，有云南的冰岛生普、藤红、晒红、烤红；有武夷山的水仙、肉桂、奇兰、大红袍；有福鼎白茶、安吉白茶、西湖龙井；当然还少不了来自家乡的明前绿茶。这么多茶，喜欢的或不喜欢的，都好好品尝，已是很久未这样吃茶了。

这次的冰岛生普是今春的头采茶，是朋友的一位在云南茶研所的好友到温城特意送给她的。平日里，我是宁可喝熟普也不会去选择生普的，因为这还被几个人笑话过，说我连生普也不喜欢，说明还算不上真正的爱茶。每次听了这话，我也只能一笑而过。无论他人如何说，我还是依旧遵从自己味蕾的选择，只钟情于岩茶。 

不过，这次的头采生普倒是真的把我惊艳到了。在第一口茶汤滑过我的喉咙时，脑中忽然闪出一句话，只是一瞬，我迅速又把注意力收回到茶汤中。我慢慢浅酌，它的醇柔至极，而且迅速漫延开来，仿若在万籁俱静的深山幽谷里遇见一支隐藏在石缝间汨汨而出的清泉，那不沾人间烟火的清甜让人也褪了俗气。而茶的叶底更是美好，每一个叶齿清晰可见，每一张叶片都鲜嫩得仿佛只要手一触到就会酥了麻了一般。这种感觉跟吃岩茶时是完全不一样的。在这样的一壶茶里，就可见山见水见春天了。

赠茶人跟友说，这茶泡过二十道水之后，把茶叶取出来切细，与鸡蛋一起做个汤羹，那就是一道人间美味。泡过的茶底，一般人都弃之，而在惜茶人那里，我相信它确实会成为人间的一道美味。

那日喝了这款生普，回甘是源源不断，一直到晚餐后，竟还有清甜之味余留在唇齿之间。只是这股清甜到了夜里却是让我毫无睡意了，至凌晨还清醒得就犹如一盏新沏的绿茶，充满活力。我很少失眠，既然如此清醒，那么也就不急不躁不强迫自己入睡了。起身把床头边的烛台重新点燃，把晚间沏的茶重新温上。习惯每晚都沏一壶茶在枕边温着，无论喝多喝少，有它在身边就觉得安心。

披衣到阳台，有月，月光正温柔地拥拢着这座城。不知道这是今年的第几个月夜了，更不记得这样安静地站在月色中已是何时之事了。若不是失眠，几乎都忘了喧嚣的尘世也有如此的静美。

凭窗临风，夜空很高，河水很低，水面有月光浮动，一只废弃的小木船在月光中倒是有种孤寂之美，有水鸟不知隐藏何处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夜鸣；远处有稀稀廖廖的灯光，人间总有不灭的烟火，想是也有人如我一样无眠于夜色中吧，不知他们的案几上是否也有一杯温茶相伴？

茶，“茶是可以杀人的”，想起午间吃茶时脑子里闪出的那句话。这话，乍一听，真的有些被惊到。

在那个战国时代，在一个茶道与政治密不可分的国度里，一杯茶，它看起来那么质朴简单，但却会让政客的残暴、贪婪、自私在它面前无处遁形而惹来嫉妒与杀身之祸。说这句话的人就是日本的茶圣千利休。执着于一杯茶的谦卑，一生只向美好的事物低头的他，为此付出生命，这是一种何等悲壮的美？

想起他的那个“待庵”茶室。在那里，一杯简单的茶就可以摄人心魄。茶可杀人，抑或是因为它可杀去人性的丑陋与欲望。

茶中何所有？有山水，有天地，有慈悲。一杯茶有多谦卑，那么它就有多高贵。人亦是。

回屋，看月光正撒在落地窗前的琴上，忽来了兴致想抚上一曲。夜如此沉静，唯《忆故人》贴切。

明月携风入梦魂，竹影婆娑幻如尘。茶余暗香春已逝，泠泠七弦忆故人。

在茶水之外，借着茶兴，找到虚清之境，寄情于此，一夜无眠也是欣然。